第4章『贰』

第4章『贰』与此同时，在重露山脚下。一道翠色的身影，已在山路前徘徊多时了。

罄瑶望着眼前不高的山峰，迟迟犹豫不前。阵雨刚过，天清气爽，但她的额头上依旧布了一层薄汗，在斜阳下反着细碎的微光。此时，她正忐忑地绞着衣带一角，根本没注意到那处早已被她揉得皱皱巴巴。

她从东祁一路南下，不远迢迢行了二旬，终于来到此地，身上的细软也刚好用尽。现在，除了头上那只别有意义的竹簪，她身上再无其它值钱的东西。

那么，在这里，她会得到那个期许的答案吗？

罄瑶徘徊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她抬袖擦去额角渗出的汗珠，脸上的神情也由迟疑变得坚定起来。

心念已定，她微微一笑。这笑容使她的脸庞忽生异彩，竟像是蒙尘的明珠洗濯一新般，瞬间夺目生辉。她迈步向前，沿着那条幽幽山路向上行去，纤瘦的背影也消失在了重林之中。

—————美人有泪—————

罄瑶没想到，有人会在聚雾阁前等她。她更没想到，等她的，正是她想要找的人。

此时，对方正在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

也不能说是面无表情，但隔着这张面具，罄瑶只能窥得对方一双眼眸，其余面部皆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所以，就算对方真做出个什么表情来，她亦是看不到的。但那双眼眸却透彻而幽邃，似是深泉古井，已经看透了穿人生百态、世情炎凉，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女子一袭白狐裘衬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声音不冷不热：“你果然来了。”

难道对方已料到自己会来？

罄瑶心上一震，尽量将自己的语调放自然：“竹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竹夫人？”女子一字一顿，像是从唇间碾过的盐粒儿般，苦涩地品味着这三个字的含义。半晌，却是无奈叹息，“嗯，这样的称呼我早该习惯了。”

“我无意冒犯……”

竹夫人微微颔首：“无碍。你若愿意，便这么唤吧。”

罄瑶小脸一皱，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竹夫人指了指楼阁门前的一方小石桌，“我已等候多时了。”

“您知道我为什么来？”

竹夫人不语，只是敲了敲那光可鉴人的石台。

罄瑶一头雾水：“您这是……？”

“你觉得自己这张脸，生得如何？”

“这……”罄瑶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只见那石面倒影出的面容也正纳闷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五官普通，未施粉黛，却莫名有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的自然美态，仿若初萌芽的莲花般清灵脱俗。那一双眼睛如星辰般纯粹，干净得像是在水中涤过一般，不染一丝世间尘埃，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单纯。

少女檀木般的乌发用竹簪挽起，垂在身后。额角还点缀着一颗小痣，使得整张脸愈发耐以琢磨起来。

罄瑶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竹夫人。

竹夫人的眼睛似笑非笑：“你对自己的这副皮囊，可还满意？”

罄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竹夫人步步紧逼：“那我再问你——你究竟是谁？”

刹那间，罄瑶脸上闪过种种情绪，有委屈、不甘和痛苦。片刻心思百转，眸里蒙了层雾气，声音已是哽咽：“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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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夫人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却没有打断罄瑶的诉说。

“我是孤儿，还小的时候就被义父收为养女。随着年龄长大，义父时常看着我发呆，待他回过神时，又会频频叹息。”

“我知道自己身世不明，变得越来越执着于寻根。我总觉得，自己曾失去过什么，渐渐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直到从去年起，我就开始做着同一个恶梦。在梦里，我一直追寻着一人，却怎么也跟不上那人的脚步……”

罄瑶秀眉紧蹙，紧紧咬着下唇：“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惊醒，一身冷汗淋漓。就好像记忆深处，有什么过往要涌现出来，却一次次只留下一道残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