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壹佰贰拾』

第473章『壹佰贰拾』这可不仅仅是入了执念那么简单了，分明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我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抱元守一、气沉丹田，尽力打通各处受阻的穴道。可心绪不宁，体内妖力反而越行越乱。我全身忽冷忽热，额头不断渗出汗来。

恍惚中，处身之景渐渐变幻，当我猛然察觉时，四周已不再为现实，意识又来到了那个虚晃的纯白境地。

在这片无尽的朔朔雪原之上，我仿佛也成了一条清寂的魂影。迈步其间，惶然四顾，似在找寻着什么。

雪片簌簌而落，我伸手去接，感到雪片落在掌心，却在顷刻间消融作一抹微凉的湿印。

倏然，一股莫名而切身的悲痛涌上心头，我仿佛置身在一场丧亡大戏之中，恨不得痛哭一场，却是无泪；恨不得大笑一场，却是无声；恨不得彻悟一场，却是无言。

我不知行了多少，终于在茫茫风雪中遥见一人。他端着小小的身子，隅坐断崖之上，乘着半规凉月，拓满一身与年龄不符的寂寥。

他察觉到我的靠近，转过头来，扬起稚气未脱的小脸，冲我依稀一笑：“竹尾，你回来了。”

我也随着他微微一笑。

缘分的意思，也许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便会从什么地方结束。

我和秦洄辛辛苦苦用十三年的光阴画了一个圆，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回到最初风号雪舞的崖底，冥冥中注定般地相遇。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向我迎来。我也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头的落雪，轻声问道：“等我多久了？”

“不算太久。”他依偎进我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弯起眉眼，“也就一辈子而已。”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他却皱起眉头，紧盯着我半晌，忽然道：“竹尾，你明知自己身处虚幻。这方天地，这处雪原，甚至就连我……也不过是你一己的幻想而已。”

我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苦笑出声，充溢在杂着呼呼风啸的雪中，更显几分凄凉韵调。

不负相思，不复相思。

明知身陷魔怔，闭眼再睁，仍避不开刻骨铭心的回忆。

若真能做到两两相忘，那时候，即便怀想一个人，也会变得清风云淡起来。

我心中忽然一片宁静，弯了弯唇角，道：“风无定，人无常。回头皆幻景，对面知是谁？”

他仰着脸，紧紧盯着我。

我于是又笑了笑：“你不是我，怎能认定我身处皆幻？我不是你，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我所爱的那个秦洄？”

他仍旧不答话，脸上神色莫测。

“你只是我走火入魔所产生的幻觉而已。”我缓缓松开搂住他的双臂，后退两步，“所以，我该回去了。”

“离开此地，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知自己入魔已深，若再耽搁下去，恐怕经脉逆流，将爆体而亡。于是伸手向虚空处一抓，掌中妖力凝聚，焰剑反手在握。

只见我眼也不眨，手起剑落，扬锋一快。顿时血溅五步，两截断指飞落雪中。红殷殷，白惨惨，两相衬着，好不刺目。

伴随利锋斩断，我浑身躁动的气血终于找到缺口，滞塞的妖力也在经脉奔流间复归于畅然。同时，身处的终末幻境受至极痛感冲击，乱绪残影顿时戛然而止，随即烟消云散，湮灭无形。

一阵下坠的失重感将我拽回到现实，随即刺骨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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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但这晕厥只持续片刻，我很快又转醒过来，感到自己半边脸贴在地上，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

室内一片狼藉，除了打斗痕迹，还有两截断指突兀地躺在地当中，溅着一地血红。

我有些恍惚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只见那原本该长着四指和小指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两道狰狞纵横的刀痕。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从此将残缺不全，再也无法完好如初。

我低下头去，忽然莫名发笑，挣扎着撑起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捱地来到室外。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今夜注定无星无月，抬起头时，但见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仿佛永远也化不开来。

莽莽苍苍之间，尘世之色、生灵之声，都渐渐变得模糊，直到离我而去……入眼，只剩无尽黯然。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