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拾玖』

第284章『拾玖』颁罢《罪己诏》，我班师回宫，又给朝中诸位重臣开了个小会。

大殿之上，我分别褒奖慕容琛姚错的战功，颁令嘉恤争战之兵，厚养浴血之将，并降低全国粮税，徐兖青三州免税五年。

我命户部尚书输出千万官粮，救济洛水沿岸因战争无收的百姓。

为促使经济复苏，我又令三司使大开银库，拨款万两白银，使南湘境内各大商行尽快换血，好与西辽北漠促进贸易往来。

等到商议完战后诸多事宜，已是下半晌。满朝君臣都没用午膳，皆饿得有气无力。

重阳佳节，无极殿内照样设了晚宴。众臣见我宣布散朝，一个个紧赶慢赶，都朝无极殿的方向奔去。

我却对上回那道芡酱鱼丸心有余悸，推辞身体抱恙，不出席夜宴。便先回金銮殿歇息。

疹子刚退，又折腾一天，说不累是假的。

回了金銮殿，我屏退一干宫女，胡乱吃了几口点心，倒头就睡。待到醒来时，已星幕初垂。

夜凉如水，金銮殿内空无一人，殿门半掩着，月光凉凉撒了一地，石英地砖上宛如凝了层白霜。

窗外，几株美人蕉低垂着肥叶，花开得正好。被月光一衬，倒有带露红妆湿，迎风翠袖翻的婀娜。

远处，无极殿的方向，隐传来光火笑语，反衬得金銮殿更加空旷岑静。

住在这殿中的人，不像帝者，更似囚徒……寂寥一生，只有百年孤独。

孤独，就是帝王的代价。

脱下盛装，换上常服，我将一头檀发散开，被凤冠金钗高束了一整日，它们早已疲惫不堪。

突然察觉自己有些悲春伤秋，我自嘲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女子乌发未绾，粉黛不施。一袭素净软袍随意裹起艳骨风流，赤足如玉，苍青地砖衬出莹润色泽。

是你，渴望权力，便用帝位满足痴望；是你，渴望支配，便用战争满足欲求。

常安，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可为何还不满足？

这样问着，我却倏尔笑了起来。从低声压抑，到放声大笑，最后变得有些声嘶力竭。

一步步走来，不过做了欲望的囚徒。

可笑。

可悲。

可哀。

我伏案而笑，转身之际，赤足却踩到素裙摆，身子猛地一斜，就要绊倒。

适时地，有人自身后将我扶稳。我笑得气息短促，索性靠在那人怀里。他松松将我搂着，笑叹道：“多大人了，还能笑到打跌。安宁，你怎这么不小心。”

我喉咙哽了哽。

你怎么会来？悄无声息站在我身后多久了？又将我失态的样子看去多少？

诸多问题盘旋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项奕。”

“安宁。”

问答仅四字，在那一瞬，却仿佛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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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我唤，他应。简简单单，却天地足矣……

“安宁，两年前那个赌局，可还算数？”

“自然算的。”

“你说：‘若我活着回来，重重有赏’。可还记得？”

“你想要什么，朕许给你。”

“——你。”

我错然道：“甚么？”

他将我的脸轻轻扳正，捧在掌心，紧盯着我的眼，一字一顿道：“安宁，我想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