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肆拾壹』

第176章『肆拾壹』接下来的云云，倒像是后话。

太子从火场中劫后余生，神志却混沌起来。他时而疯疯癫癫，时而静默寡言，像是傻掉一般，再未清醒。

老皇新丧，国不能一日无主，众大臣见太子无法担当帝任，只得请被圈禁在边境的三皇子回来。

或者说，是请回那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真正夜阑。

因烧伤缘故，我醒来后，仍整整一周不能下床。待到身子渐渐复原，我也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安茗若听说我要走，只道是自己寒食那日伤害了我，几次三番道歉。

我却笑着摇头，世人对风尘女子一贯持有偏见，又不是她的错。之所以执意要走，是因东祁已没了继续呆下去的理由。

倚欢楼由应采接手，我已不再是那里的老鸨。

红衣已死，他一介男妓，却能随皇上合葬于皇陵，当真讽刺至极。

花非花，雾非雾；如梦似幻，怎得半世浮闲。

尘归尘，土归土；离人胭脂，几许惆怅年华。

只可叹——生时及尽繁华，死后一掬灰土。

临行之前，我冲东方皇陵处遥遥一拜，算是对他祭奠，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镐都城门。

我生来便是南湘人，流落辗转于东祁多年，待一切尘埃落定，终究还是要回到故土去。

“生是南湘人，死是南湘鬼。”

说罢，我又轻抿了一口淡茶，任由苦涩的茶香在唇齿间辗转弥留，看向对面一直静静听我讲述的白裘女子，声音平静得不像是自己：“你可知，我爱世间姹紫嫣红千万，却独恶杨花。杨花随水而漂，东西南北，无一定处。故世人如我，厌她水性不定。但我经历了这么多，才知杨花内心之苦——此身若能做主，谁愿逐水任风漂流？杨花，最终落了；而我，到底要回丰城去了。”

故事戛然而止，徒留万般惆怅。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这番讲述，已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途经重露山，我听闻半山腰聚雾阁内有位竹夫人，心生好奇，便想着前去拜访。”

“要想得到所渴望，就得失去所拥有。”对面女子银白代面，面具下的深眸仿佛能看穿我伪装下的脆弱，“那么，你所渴望的是……？”

“今日前来，我并非要做交易。”我摇头苦涩道，“失去了他，我已然失去了所有，更别提有何渴望了……”说罢，强自一笑，“若非说交易什么，那还需多谢你聆听。能将他的故事说出来，我已然知足。”

“不必客气。”对方默然，“相遇不易，既然得知了姑娘的故事，可否留下一样信物与我，作为纪念？”

我侧了头想想，欣然应允。回身自包袱内抽出一本《春宫图集》，对方见此，双眸黑得深沉。

见竹夫人不怎么领情，我干笑两声，思忖半晌，从发鬓间抽出一只玉莲簪来，将画卷与簪子一并递给对方。

竹夫人从我手中接过东西，我道：“这只玉莲簪是红衣亲手给我插上的，于我来说意义非凡。之所以送给你，也算是一种缘分。”

说罢，我掸掸衣袖，潇洒起身，向对方抱拳一揖：“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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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留宿一日？”竹夫人正端详着手中的玉莲簪，听闻此言，不由抬起头来。

“不必。”我已转身向阁外走去，“多谢你的茶，后会无期。”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