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贰拾』

第132章『贰拾』我逐渐恢复意识，明明时乃四月，却感到一股彻骨寒意。眼前一片恍惚，仿佛看见漫天飘雪，纷纷扬扬。

“你看，下雪了。”我声音缥缈，却出奇地觉得精神大好，不似前几日中蛊时的疲惫。

独孤瑾紧紧拥着我，声音颤抖，“胡说八道，哪里有雪？这分明是我的寝殿。”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城头两军交战时，独孤信打来的那只飞镖被我拦下，正好嵌入左肩胛。

那点伤本来不致命，谁知那暗器上却被人提前淬了剧毒。

中镖之后，我一直苦苦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直到大局已定，独孤瑾必胜无疑，才昏了过去。

我现在这么精神，只怕是回光返照，快要油灯枯竭了罢。

“我睡了多久？”

“六个时辰。”他声音低沉，“太医说，你毒已入……”

“嘘，不要说这些。趁着还有时间，我们说些别的。”我故作轻松地一笑，吃力道，“独孤瑾，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许下两个承诺？”

“记得。”我感到他低头凝视着我，视线却模糊得看不清他眉眼。

一是：放心，有我陪你。

二是：放心，我会回来。

我是回来了，却无法再陪你一起走完这一生一世。

可惜两个承诺，我只恪守了其中一个，终究是要先失信于你了。

我看着自己幻觉中的片片飞雪，突然笑了：“独孤瑾，那个‘真心’的答案，想必不用我说，你已经知晓了罢？”

“我知晓。”他将脸埋在我脖颈处，呼气吸气间，似乎在极力克制悲恸。

“还记得你说过：用死来说话，最有分量。想不到竟一语成谶。”身子越来越轻，意识也在渐渐涣散，我眯起眼，声音极弱，“先走一步，不要恨我。”

我话音未落，他却猛然埋头，将温热的唇贴在我冰凉的唇上。

我不敢闭眼，怕一合眸，就再也醒不过来。

那一刻，我们彼此距离得太近，反而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我已无力回应那个吻，却觉有一滴咸涩的水珠顺着与他接触的唇滑进嘴里，舌尖顿时一片苦涩。

独孤瑾在我唇上不断摩挲着，忽地生生一啮，竟叫我生出一丝刺痛来。

唇角被咬破，有鲜血溢出。

他发狂一般蹂躏着带血迹的唇瓣，突然赌咒发誓一般，伏在我耳边低声道：“廿九，下辈子，我非你不娶。”

“还想要娶我？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我哆嗦着唇，咧嘴一笑，笑容极尽明媚灿烂，“也好……就让我在忘川河畔等你几十年罢。”

“等你成为一代明君，建立无数丰功伟业，充充实实地活一辈子，死后来到奈何桥，那个一直徘徊的黑衣女鬼，就会是我。”

视线模糊，声音缥缈，我已是极累，却强自支撑道：“到时候，我们携手堕入轮回，只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下辈子的姻缘……可就要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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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回想这一世，我很少承诺过什么，却偏偏欠了一个答案。我很少许过什么，却唯独许出了自己的真心。

我与他相守的六年，太短，也太仓促……

原来两颗孤独的心相聚容易，分离竟如此痛彻心扉。

独孤瑾，于我来说，此生能遇到你，我值了；此世为你而死，我无悔。

这一刻，我真的满足了。

那么，就让我在你怀里，慢慢解脱罢……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