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1.叶知春
第13章11.叶知春
陆昭将用饮料瓶装下来的土神汤塞在有些过分宽松的衬衫里，与李守成约了明天去李建业获救的水库看看，便和秦聚海往酒店去。
“你的胳膊没事？”
陆昭一路确认了四五遍，秦讵海一开始还回答他，后面就只给人两个字：“啰嗦”
他们回酒店放了那锅汤，抱着要交给叶知春的快递箱子下了楼。
东塘村的天阴沉着，四周暗得很快，看着要下雨的样子，雨却一直没有淋下来。
叶家的屋子就建在薛氏农家乐旁。他家屋檐低矮，还是几十年前的红砖房，墙面没有贴瓷砖或粉白墙，褐红交织的颜色显得颇有些时代感，老旧的木头窗户镶着偏绿色的花玻璃，透出昏暗的白炽灯的影子。与相隔一步之遥的薛氏农家乐高楼酒店，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叶知春不常在东塘村住。
“请问叶老师在吗？您的快递我拿来了。”
陆昭敲了敲门，很快，门里边传来些响动，一个瘦高个儿，约摸四十岁左右，颇有年代剧中知青气质的男人开了门。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扣到了领口最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请进。”
陆昭抱着快递箱子进了门。屋内一如房子外表一样简陋，水泥抹的地面，不知经过了多久，已经磨损得坑坑洼洼，还有个角落冒了两根细杆儿蘑菇。一张桐油漆过的方桌，似乎是又做书桌又做饭桌的样子，上面堆满了各种稿纸和资料，侧面可见擦不去的顽固油渍。
桌子旁摆着几张凳子，其中一张手工竹编的老藤椅上歪着一个女人，她看着也40上下，皮肤透着一股不见天日的苍白，眼睛睁着，瞳孔没有聚焦，眼球以一种杂乱无章的方式胡乱转动着。
她的四肢用三指宽的束缚带捆绑在藤椅上，手指和脚掌，胡乱地转动、抽搐着。束缚带松紧适中，没有在女人细瘦的胳膊上勒出青紫；她周身干净，发丝整洁，没有久病之人常见的异味，能推断出受到了比较好的照顾。
陆昭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的症状，与李守成的父亲李建业似乎有些类似。
李建业有整个医疗团队照料，而叶知春的妻子只有他一人。极少有男人能这般十年如一日地照料妻子，关于他深情的传说，果然不虚。
“麻烦小陆同学了，你爸最近怎样？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陆昭与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叶知春一眼认出他，并不奇怪。
叶知春收拾收拾桌案上的稿纸，在方桌上腾出一块空隙，接过陆昭手中快递盒放上，又给两人腾了两张椅子。
陆昭笑了笑，一脸坦诚好学生地，不眨眼，面不改色地先撒两个谎：“谢谢叶老师关心，我爸最近忙得不见影，所以让我来了。盒子我重新封了一下，没有不妥当吧。他是我的朋友，老秦。”
“没有，没有。”叶知春笑着应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检查那个快递：“你们先等等，喝一口茶。”
趁着叶知春泡茶的空隙，陆昭快速的扫了几眼几案上的稿纸，其中夹杂着许多并不属于人类的文字，隐约可见某几位神祇的名字。
看来叶知春也是一位术师，所以他才会知道父亲和青乌旧书店，并接触这些奇怪的东西。
但他让普通人帮寄东西，也太不小心了。
要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泄露，像郝琦那样出现梦魇的情况还是小事，碰上意志力或精神力薄弱的人，陷入永久的疯狂也并非不可能。
“听郝奇说，这盒子是你处理的，年纪轻轻本领不输你爸呀。”叶知春将茶杯递给陆昭与秦讵海两人，拿起桌子上的快递箱子看了看，夸了陆昭一句：“后生可畏。”
那是当然，天才出手，万无一失。陆昭心里臭屁着，嘴上谦虚了几句。
“你们是来这看土神祭的吗？”
“是的，在网上刷到东塘村土神祭典的视频，感觉这里拜的土地与别处都不一样，挺好奇的就过来了。叶老师是本地人，又是专家，一定懂很多吧。”
陆昭笑眯眯的捧起茶杯，一幅好学生乖巧模样，先把一顶高帽牢牢的戴在叶知春头上。
叶知春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土地神原本是古中国民间信仰的土神，是一种较为原始的自然崇拜。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神的形象和属性逐渐人格化，成为了具有慈祥和仁厚特征的老者形象。一般地方供奉土地，通常是为了祈求平安与丰收。东塘村的土神的形象与别处迥异，是一团令人不适的、难以名状的泥团，笼罩在一块黄绸之下。”
叶知春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陆昭无意间看了一眼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他紧紧抓了一下长裤的布料，好像有什么不适：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祇，而是不该属于这里的力量。但是，村子为了祈求经济的繁荣，不惜供奉这位，并与之作出骇人的交易。”
“什么交易？”
陆昭追问到。
“土神的交易极其隐秘，恰好是在东塘村傩戏的祭台上完成的。主祭通过符咒邀请土神的化身降临，随后取走祭品的气运与精神力。这些事情不会当场生效，但凡成为祭品的人都逃不过半年之内意外而死的厄运。因为他们选择外乡人为目标，五湖四海的人在半年后死了，没有人会联想到这次祭祀的。”
陆昭心中暗暗一惊，按照白天薛佳佳讲的话来说，东塘村的傩戏祭祀，随着这几年非遗文明的复兴，已经是小橙书上的热门打卡点。
今年的游客就爆满了，若不是今晚意外发生，他和秦继海还拿不到那两张票呢。
这位所谓的神祇，准备在这场祭祀中汲取多少能量，又或者更进一步的，被古神封印隔绝力量而陷入沉眠的祂们，是想通过这种积累的手段，图谋复苏吗？
没想到东塘村要他管的事情，还不止一桩。
陆昭皱了皱眉头，父亲的失踪，也与这些意图复苏的怪物们相关吗？
“对了，你们千万不要喝村里的土神汤。”
“土神汤有什么问题？”
叶知春擡手摸了一下鼻尖，眼神看向别处：
“那个汤，据说才喝下去会有浑身畅快之感，但喝汤是契约的一部分，算是被打上了土地神的标记。至于其他的……我也还在调查。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请千万不要向当地人透露。”
根据父亲的笔记，偶尔在处理有些事件的时候，人比怪物更为麻烦。陆昭点点头，记下叶知春的叮嘱。
“我可以问一个稍微有些冒犯的问题吗？您的夫人，是生病了吗？”
陆昭看了看躺椅上的女人和李建业相似的状况。如果叶知春知道一些什么，李守成这一桩委托，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头绪。
“她呀……曾经落过一次水，被救上来就这样了，村里人当时信了邪神，非要听薛家老太的，要打死她。我带着她出了村……可惜这么多年没有治好，我也还在找办法，现在稍微有些头绪了。”
叶知春不急不缓地说着，提到妻子的时候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朝躺椅上无意识的女人看了一眼，吹了吹他茶杯里面的水，试了试温度，给那个女人喂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