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三十六章被撕碎的亲子画作

京城的秋，总是短暂得让人措手不及。一场秋雨过后，天气便骤然凉了下来，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兵部尚书府，后院。

李二蛋，这个曾经的“混世二魔王”，如今却像个小侦探，一连三天，都趁着他爹上朝的功夫，偷偷溜进书房里“寻宝”。

他将他爹珍藏的兵书翻了个底朝天，把装印章的盒子挨个打开看了一遍，甚至连笔筒里的毛笔都没放过。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唉……”他坐在他爹那张能当床睡的黄花梨木大书桌上，两条小短腿晃荡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九层妖塔……看来是跟我无缘了。”

他正沮丧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兵部尚书张大人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你这个孽障！又在胡闹什么！”张大人看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气不打一处来。

李二蛋吓得从桌子上滑了下来，下意识地就把那张画着半块兵符的图纸，往身后藏。

张大人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那张纸。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将纸抢了过来，展开一看。

只一眼，这位在沙场上都面不改色的兵部尚书，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东西，你从哪来的？！”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都变了调。

李二蛋被他爹这副模样吓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把顾小宝和“九层妖塔”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张大人听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死死地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背上青筋暴起，许久，才对吓傻了的儿子，用最严肃语气命令道：

“这件事，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看到的东西，给老子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

说完，他便将那张图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一点点地，化为灰烬。然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再出来。

类似的一幕，在吏部侍郎府、太傅府……等多个府邸，同时上演。

苏念安抛下的那枚“鱼饵”，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京城这片看似平静的权贵圈底下，炸出了无数条潜伏已久的暗流。

曾经的“掌灯人”，在看到那熟悉的、只属于他们的信物时，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挣扎之中。

有人惊恐，有人迟疑，也有人……在暗中，开始蠢蠢欲动。

……

与此同时，燕王府。

苏念安又一次，应“病”而来。

经过上次那场高风险的“心理咨询”后，燕玄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的转变。

他没有用言语机锋来挑衅她，反倒是会主动地如朋友一般，跟她聊起燕小寂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

“他昨晚，又做噩梦了。”

清冷的、种满了药草的院子。燕玄递给苏念安一杯热茶，语气平淡，倒让人觉得他没了戒备。

“他梦到了……火。”

苏念安的心，微微一沉。火。十年前，东宫的那场大火。

“他有画出来吗？”苏念安轻声问道。

对于燕小寂这种有严重心理创伤的孩子来说，“绘画治疗”，是比沙盘更直观、更有效的表达方式。

燕玄点了点头，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了一张画纸。

画纸上，是用孩童稚嫩的笔触，画出的一幅画。

画的背景，是冲天的、狰狞的、如同怪兽般的红色火焰。火焰之中，是一座正在倒塌的宫殿。

而在宫殿前，画了两个小人。

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小小的，孤零零地站着。另一个，穿着黑色的衣服，高大的，背对着他。

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人，手里，似乎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的、模糊的影子。

苏念安看着这幅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扑面而来。

【白色的小人，是小寂自己。】【那个黑色的、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是燕玄。】【而在他心里，那个被火焰吞噬的、模糊的影子……是他的母亲，前太子妃。】

在这孩子的潜意识里，他的叔叔，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背对着他的。而他的母亲，则永远地，消失在了那场大火里。

“我让他画一幅，‘我和叔叔’的画。”燕玄的声音，有些干涩，“结果，他就画了这么一幅。”

苏念安注意到，画纸的右下角，还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这画……原来不是这样的？”她敏锐地问道。

燕玄沉默了片刻，才从袖子里，取出另一块被撕下来的、揉得皱巴巴的纸片，递给了她。

苏念安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纸片展开。

上面画的，是那个白色的小人，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拉那个黑色背影的衣角。

但那只伸出去的手，和那个黑色的背影之间，却被一道粗重的、黑色的线条，狠狠地隔开了。

而在画这道线条时，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划破了纸张。

最后，他大概是觉得绝望，便将这一角，连同他那伸出去的、徒劳的手，一起，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