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祈的有条件的合作
沈歌祈的有条件的合作
马车驶回沈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异常清晰,仿佛敲在沈歌祈紧绷的心弦上。方才宫墙之下的天威难测,街口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杀,以及那来自虚空、精准致命的保护……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闪回,带来一阵阵冰寒的后怕与更深的迷惘。
尤其是萧承。
他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那句看似疏离的警告,还有那未曾露面却雷霆万钧的相护……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她挥退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冰冷寂静的书房里,窗外秋阳正好,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周身的寒意。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书案上那枚青铜圆筒冰冷的纹路,仿佛它能给予一丝虚无的支撑。
皇帝的警告言犹在耳,字字如刀,明确划下了不可触碰的红线。萧承的暗示则更加直接——宫闱之水,深不可测,妄涉其中,死路一条。
然而,沈家百余口的血债,母亲临终前不甘的泪眼,还有那半枚虎符上冰冷的“蕙草”殄文,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在她身后推着她,让她无法后退半步。
退,则冤屈永沉海底,家族蒙羞,父母九泉之下难以瞑目。进,则可能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甚至牵连更多无辜。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肺叶间仿佛都充满了铁锈般的挣扎味道。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窗外再次传来那极轻微的、熟悉的“嗒”一声。
她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到窗边。
窗台上,依旧是一枚用油纸包裹的石子。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又是他?
迅速打开油纸,里面不再是草根,而是换了一小片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黑色羽毛,羽毛的根部,用一种近乎透明的颜料,勾勒着另外一个不同的奇异符号——依旧是来自那青铜圆筒。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接连两次的神秘“礼物”,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又像是一种危险的引诱。对方似乎熟知她手中的线索,并以这种方式,确认着某种联系,或进行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沟通。
是谁?目的何在?是友是敌?
重重疑虑,如同粘稠的蛛网,将她越缠越紧。
而就在她对着那片黑色羽毛怔怔出神时,沈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小姐,萧指挥使……来访。人已在前厅。”
沈歌祈的心猛地一跳!
他来了?在她刚刚经历刺杀、心神未定之时?他这次,又要以何种面目出现?
她迅速将羽毛和油纸收起,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鬓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无论他来意如何,这场正面交锋,无可避免。
前厅之中,萧承负手立于窗前,依旧是一身绯色麒麟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街口那场迅捷无声的杀戮与他毫无干系。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深沉如古井,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是一贯的平淡,甚至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沈老板受惊了。光天化日,京畿重地,竟发生如此恶性事件,是本官失职。刺客身份,玄镜司已在追查,定会给沈老板一个交代。”
开场白竟是致歉和公事化的调查承诺,完美地掩盖了任何可能存在的、关于他暗中出手的痕迹。
沈歌祈心中冷笑,面上却从善如流地微微屈膝:“有劳萧大人费心。民女惶恐,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凶徒,竟招致如此杀身之祸。”她将话题引向普通的仇杀或商业纠纷,同样避开了任何可能触及核心的猜测。
萧承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他踱步到主位坐下,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麒麟雕刻。
“沈老板是聪明人。”他忽然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有些话,本官便直说了。近日京城流言纷扰,多有涉及前朝禁忌之事。陛下今日召见,想必也已警示过你。”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沈歌祈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你可知,你如今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街口之事,绝非偶然。你手中若真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或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便是取死之道。”
沈歌祈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心中却因他那句“眼中钉、肉中刺”而凛然。他这是在点明她的处境,还是在变相承认他知道她手中有“东西”?
“民女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事。”她继续装傻,“民女只是本分经商,从未沾染任何不该沾的东西。”
“是么?”萧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为何北狄‘黑鸮’会对你下手?为何今日那些杀手目标如此明确?沈歌祈,在本官面前,故作天真毫无意义。”
他终于撕开了那层虚伪的客套,直接将最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桌面上!
沈歌祈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甚至知道北狄黑鸮!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沈歌祈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萧大人心如明镜,那不妨直言,今日前来,究竟意欲何为?是代表玄镜司,来收缴民女‘不该有的东西’?还是代表陛下,来彻底清除我这个‘祸患’?”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刺,既是试探,也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击。
萧承看着她眼中骤然升起的警惕和敌意,眸色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摩挲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
“本官若想收缴或清除,你此刻便不会坐在这里与本官说话。”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那层冰冷的嘲讽似乎褪去了一些,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决心?
“那大人是何意?”沈歌祈紧盯着他。
萧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凝和正式:“本官今日来,是给你一个选择,也是……给你一条生路。”
“与其你独自一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招惹来无数杀身之祸,甚至可能触碰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禁忌,引发更大的灾难……不如,与本官合作。”
“合作?”沈歌祈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一次次警告她、推开她、心思难测的男人,竟然主动提出合作?
“不错。”萧承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看到最真实的内里,“你交出你手中的线索,告知你所知的一切。由玄镜司接手,继续追查。本官可以向你保证,会竭尽全力,查明沈家旧案的真相,还你沈家一个清白。”
“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置身事外,安稳地做你的沈老板,不再插手此事。玄镜司会负责你的安全。”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仿佛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安排。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沈歌祈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血液奔涌冲上头顶,让她耳边嗡嗡作响。
合作?交出线索?由他接手?查明真相?
听起来多么诱人的条件。几乎是她挣扎至今,所能看到的最清晰、也最“安全”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