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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的警告和保护

萧承的警告和保护

皇帝口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沈府激起千层浪后,余波未平,更深沉的暗流已悄然涌动。次日清晨,沈歌祈梳洗装扮,换上一身符合商贾身份却不失庄重的湖蓝色贡缎长裙,发髻简洁,只簪一支通透白玉簪,薄施粉黛,掩去眼底一夜未眠的细微倦色。

她将几件精心挑选的珠宝首饰和机关小样放入一个紫檀木提盒中,目光再次扫过妆台上那枚包裹着干枯紫色草根的油纸,以及上面那个诡异的符号,心头疑云更重。这神秘的“礼物”像一片不祥的阴影,笼罩在即将到来的宫廷之行上。

辰时三刻,马车准时抵达宫门外。递上腰牌和昨日接到的绢帛,经过层层严格的查验,一名小内侍引着她,沉默地行走在高耸的朱红宫墙之下。

阳光被巍峨的宫殿切割成冰冷的光块,投在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青石御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和肃穆。每一次脚步声的回响,都仿佛敲在心跳的节拍上。沈歌祈垂眸敛息,遵循着引路内侍的节奏,不敢有丝毫左顾右盼,但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飞速地记录着经过的每一道宫门、每一处殿宇的匾额、守卫的分布以及道路的走向。

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专注和警惕。她知道,从踏入这道宫门起,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可能落在无数双眼睛的审视之下。

引路内侍并未将她引向举行大朝会的金銮殿或日常办公的乾清宫,而是拐向了后宫方向,最终在一处名为“澄瑞亭”的水榭外停下。

“沈老板在此稍候,陛下正在亭中赏鱼。”内侍尖细的嗓音低声说道,随即垂手退到一旁。

沈歌祈心中一凛。在如此闲适私密的地方召见一个商贾之女?这绝非寻常的“采办陈奏”。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恭敬而又不至于惶恐失措,这才微微低头,迈步踏入水榭。

水榭临湖而建,四周垂着轻薄的竹帘,既透光又隔断了部分视线。亭中布置雅致,皇帝并未穿着龙袍,而是一身常服,负手立于栏边,正漫不经心地向湖中投喂鱼食。几名内侍远远垂手侍立,屏息凝神。

“民女沈歌祈,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歌祈走到亭中,依礼跪拜,声音清晰平稳。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慵懒,“擡起头来,让朕瞧瞧,是何等伶俐的女子,能将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连萧指挥使和谢御史都对你赞誉有加啊。”

沈歌祈依言擡头,但目光依旧谦卑地垂落,不敢直视天颜。皇帝看上去五十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眼神看似平和,深处却蕴藏着帝王特有的、深不见底的审视与威严。

“陛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不过是恪守本分,诚信经营,侥幸得各位大人青眼一二。”她谨慎地回答,心中却因皇帝提及萧承和谢珩而警铃大作。

“哦?恪守本分?”皇帝轻笑一声,转过身,走到一张铺着锦垫的石凳上坐下,示意她也坐,“朕可是听说,沈老板的‘本分’里,还包括了对一些……前朝旧闻,颇感兴趣?”

来了!果然如此!

沈歌祈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惶恐:“前朝旧闻?陛下……民女一介商贾,终日忙于琐碎生计,怎会对那些事情感兴趣?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听来的谣传?可是民女近日得罪了什么人?”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巧妙地引导向商业竞争引发的构陷。

皇帝看着她,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并未立刻回答。亭中只剩下湖中锦鲤争食的轻微水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是谣传便好。前朝旧事,多涉阴私晦暗,于国无益,于己更是有害无利。朕不希望听到京城之中,再有什么不着调的流言蜚语,扰攘视听,沈老板……明白朕的意思吗?”

这是明确的警告!皇帝确实听到了风声,并且亲自出面敲打她!

“民女明白!民女回去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敢沾染任何是非!”沈歌祈立刻起身,再次跪倒,语气恳切惶恐。

“起来吧,不必惊慌。”皇帝摆了摆手,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朕今日叫你来,主要还是为了采办之事。年节将至,宫内想添些新奇巧趣的玩意,朕听闻你颇擅此道,拿来给朕瞧瞧吧。”

沈歌祈暗松一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暂时过了。她依言起身,打开提盒,将几件珠宝首饰和机关小样一一取出,恭敬地呈上,并简单介绍其精巧之处。她言语清晰,态度恭谨,完全一副尽心尽力为皇家办事的商人模样。

皇帝似乎兴致颇高,拿起一个嵌有微型水轮、遇水则会自行转动的小巧笔架把玩着,点了点头:“果然心思巧妙。”他又随意问了几句关于生意和货物来源的话,沈歌祈都小心谨慎地回答了。

整个过程,皇帝再未提及任何关于前朝或流言的话题,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随口一提。

约莫一炷香后,皇帝似乎有些倦了,挥了挥手:“东西不错,朕会让内帑丞与你细谈。今日便到这里吧。”

“民女谢陛下隆恩,民女告退。”沈歌祈再次行礼,垂首倒退着离开水榭。

直到走出水榭很远,重新被那名小内侍引着往宫外走时,沈歌祈才感觉到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浸湿。皇帝的每一次看似随意的问话,都可能藏着陷阱。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

然而,她此行的目的尚未完全达到。她一边跟着内侍行走,一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角的余光却更加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经过一片略显荒僻、宫墙明显更为古旧的区域时,她注意到那里的守卫似乎更加森严,宫门紧闭,上面悬挂的匾额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一个“蕙”字的轮廓!而且附近的巡逻侍卫的服色,似乎也与别处不同,更加精干,眼神也更加警惕。

那里……就是蕙草宫旧址吗?兰台秘阁是否就在其附近?

她不敢过多停留视线,只是将周围的地形、岗哨换防的间隔时间默默记在心里。

就在她即将走出后宫范围,前方已能看到出宫的永巷时,旁边一条岔路的月亮门后,忽然转出一个人影。

绯色麒麟服,身姿挺拔,脸色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正是称病告假的萧承!

他似乎是恰好从此路过,看到沈歌祈,脚步微微一顿,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引路的小内侍连忙躬身行礼:“萧指挥使。”

沈歌祈也只得停下脚步,敛衽行礼:“萧大人。”她心中惊疑不定,他怎么会在这里?真的只是巧合?

萧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极快地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无恙,然后才淡淡开口,语气是一贯的疏离和公事公办:“沈老板这是刚觐见完陛下?”

“是,陛下垂询采办事宜。”沈歌祈谨慎回答。

“嗯。”萧承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向前走了两步,恰好站在沈歌祈和那名小内侍之间,挡住了后者些许视线。他侧对着沈歌祈,目光望着前方的宫巷,仿佛只是寻常相遇寒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沈歌祈听清:

“宫禁重地,规矩多,沈老板初次入宫,难免紧张。不过也不必过于拘谨,陛下仁厚,问什么答什么便是,无关之事,不必多想,更不必……多听多看。”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上司对下属的寻常提点,但沈歌祈却听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他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试图在宫中探查任何“无关”的事情!他知道她进宫了,甚至可能猜到了她的意图!

而他苍白脸色和看似偶然的出现……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他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说这番话?

沈歌祈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垂下眼帘,恭顺道:“谢大人提点,民女谨记。”

萧承似乎满意了她的反应,这才转过身,对那小内侍道:“好生送沈老板出宫。”

“是,萧大人。”小内侍连忙应声。

萧承不再多看沈歌祈一眼,迈步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径直离去。背影在森严宫墙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沈歌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巷尽头,心中五味杂陈。他那看似冷漠的警告,背后藏的究竟是什么?是怕她触怒皇帝?是怕她打草惊蛇?还是……怕她真的查到什么,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沉默地跟着小内侍走出宫门,坐上马车。直到车轮滚动,将那座吞噬人心的巨大宫殿甩在身后,她才缓缓靠回车壁,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味着宫中的每一幕,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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