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强暂盟探龙潭(下)
双强暂盟探龙潭(下)
玄镜司据点内的两日,如同在绷紧的弓弦上煎熬。
萧承凭借深厚的功力和珍贵的药物,强行压制住毒性,伤势以惊人的速度稳定下来,虽脸色依旧苍白,内力也无法动用,但至少已能自如行动。只是每一次看似轻松的步履背后,都可能隐忍着剧烈的痛楚,这一点,从他偶尔微蹙的眉心和不经意间扶墙的小动作,便可窥见一二。
沈歌祈冷眼旁观,不曾有过一句问候,却将裴炎送来的药膳和清水,总是“恰好”多备一份,无声地放在他能碰到的地方。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如同在深渊之上走钢丝,彼此戒备,又不得不相互倚仗。
他们利用这两日时间,反复推演南下江南的路线和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舆图铺满了桌面,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走官道最快,但目标太大,沿途关卡众多,极易暴露。”裴炎指着地图,眉头紧锁,“漕运水路相对舒适隐蔽,但速度慢,且运河之上,各方势力眼线复杂,难保不会走漏风声。”
“不走官道,也不走漕运。”萧承指尖点在地图上一处崎岖的区域,“我们走陆路,但绕开主要城镇,穿鄱阳、黄山之间的古道,虽然难行,但足以避开大部分耳目。抵达杭州附近后,再化装成分批入城的商队。”
沈歌祈看着那条蜿蜒在群山之间的隐秘路线,点了点头:“可以。苏家在杭州城外有一处别院,较为僻静,可作为临时落脚点,我先派人联系苏世伯,让他设法秘密前来相见。”
计划敲定,立刻行动。
第三日拂晓,天色未明,一支看似普通的药材商队悄然离开了京城。萧承扮作染恙的东家,乘坐马车,沈歌祈则扮作随行的账房先生,一身男装,掩去了丽色,唯有一双眼睛过于明亮锐利,需刻意低垂掩饰。裴炎带着数名精干属下,扮作护卫和伙计,分散在队伍中,警惕着四周。
旅程枯燥而紧张。马车颠簸在山路之上,萧承闭目养神,实则是在暗中调息,对抗着伤势和余毒。沈歌祈则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各地送来的情报卷宗,试图从纷杂的信息中找出更多关于“心玉”和苏家现状的线索。
两人交流甚少,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简短的手势,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这种近乎本能的默契,是在无数次明争暗斗和生死边缘中磨砺出来的,此刻用在“合作”上,竟也显得天衣无缝。
偶尔夜深宿营时,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明明灭灭的侧脸。
萧承会看着她专注研读情报的侧影,火光柔和了她脸部的冷硬线条,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模样像极了多年前沈家书房里,那个蹙着眉头跟他父亲演练沙盘的小女孩。心脏会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一下,泛起细密而酸楚的疼。他迅速移开目光,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沈歌祈亦能感受到那偶尔停留的、复杂难辨的目光。她会立刻绷紧神经,用更冷的姿态回应,仿佛一只时刻竖起尖刺的刺猬。她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互相利用,绝不能有片刻松懈。
一路之上,并非风平浪静。
曾在荒村野店遭遇见财起意的毛贼,被裴炎等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也曾有疑似追踪而来的神秘人马在远处窥探,商队立刻改变原定路线,钻入密林,利用复杂地形将其甩脱;甚至有一次,几支淬毒的冷箭毫无征兆地射向马车,若非萧承虽无法动用内力,但战斗本能犹在,猛地将沈歌祈扑倒,后果不堪设想。那放冷箭之人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身法诡谲,竟连裴炎都未能追上。
每一次遇袭,都让气氛更加凝重。对手的难缠和无所不在,超乎预期。
“他们像是在驱赶我们,又像是在试探。”一次摆脱追踪后,沈歌祈擦拭着手中短刃上的血迹,冷声道。
萧承靠在车壁上,气息微喘,脸色因刚才剧烈的动作而更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是在试探我们的路线和最终目的地。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想知道苏家那半张图的下落。”
经过近十日的提心吊胆、风餐露宿,商队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杭州地界。
按照计划,队伍化整为零,分批入城。沈歌祈通过沈家商行的秘密渠道,向苏瑾发出了暗号。
当夜,月明星稀。
杭州城外,沈家一处隐蔽的别院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苏瑾果然如约而至。这位江南丝织巨贾,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从容儒雅,他身穿不起眼的灰布直裰,帽檐压得极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和疲惫,身边只跟着两名气息沉凝、太阳xue高鼓的贴身护卫。
一见到沈歌祈,他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也顾不上礼节,急声道:“歌祈侄女!你总算来了!京城的消息……唉!如今苏某已是四面楚歌,日夜难安啊!”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沈歌祈身后,那个虽然穿着普通商贾服饰,却难掩周身清贵冷冽气质的萧承身上,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玄镜司指挥使萧承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下见到本人,而且还是与沈歌祈一同出现。
“苏世伯,情况紧急,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沈歌祈直接切入正题,“这位是萧大人。此番前来,正是为了那半张图。图,现在是否安全?”
苏瑾听到“图”字,脸色又是一白,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图……图在府中秘库,由心腹死士看守,暂时无恙。但那香炉……那惹祸的根苗!老夫真是悔不当初!如今府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府内……府内恐怕也……”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族人。
“图在府中?”萧承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苏老爷,立刻带我们去府上秘库!今夜必须将图取走!”
苏瑾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萧大人!此刻府邸如同龙潭虎xue,你们此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秘库机关重重,没有我亲自开启,外人根本进不去,强行闯入只会触发自毁装置!”
“正因是龙潭虎xue,才要此刻去。”萧承目光锐利,“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会从长计议,暗中图谋,绝不会想到我们抵杭第一夜便直闯核心!此乃出其不意!至于机关……”他看向沈歌祈。
沈歌祈接口道:“苏世伯,你只需告诉我们秘库位置和机关要点,无需亲身犯险。取得图后,我们会立刻离开,届时所有目光都会跟着我们转移,苏家之围自解。”
苏瑾还在犹豫,脸上满是挣扎和恐惧。
萧承上前一步,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苏老爷,图在你手中一日,苏家便危险一日。交给我们,是唯一能保住苏家满门的方法。陛下,也在等着这份‘贺礼’。”他刻意模糊地擡出了皇帝,既是施压,也是承诺。
苏瑾浑身一颤,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颤声道:“好……好吧……秘库在……在我书房‘岁寒三友’屏风之后……机关枢纽是……是那盆松树盆景,左三右四,按下松果……通道开启只有十息……库内有三重锁……钥匙分别是……”
他详细说出了开启方法和库内布局,说完已是满头大汗,虚脱一般。
事不宜迟!
萧承与沈歌祈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裴炎,你带两人留在此处,保护苏老爷安全。”萧承快速下令,“其余人,随我行动!”
夜色深沉,杭州城结束了白日的喧嚣,陷入沉睡。
然而,苏府高大的院墙之外,却潜流暗涌。
萧承、沈歌祈,以及三名玄镜司好手,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明哨暗岗,利用苏瑾提供的府邸布局图,精准地找到了书房所在院落。
书房外果然守卫森严,巡逻的家丁络绎不绝,暗处还隐藏着几道晦涩的气息,绝非普通护院。
“果然有外人混进来了。”沈歌祈伏在阴影中,低声道。
萧承目光扫过,快速做出部署:“甲三、甲四,制造东厢走水混乱。甲五,解决西北角那个暗桩。动作要快,要干净!”
“是!”三名属下领命,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东厢方向突然响起惊呼声,火光隐隐腾起!府内顿时一片骚乱,巡逻的家丁和暗处的气息都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萧承与沈歌祈如同两道轻烟,迅捷无比地掠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