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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回忆杀

青梅竹马回忆杀

那支淬毒的弩箭,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死死钉入舆图,箭尾兀自嗡鸣,也钉穿了密室中短暂死寂的空气。萧承脖颈上一道血线缓缓渗出,蜿蜒而下,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用那只沾了血的手死死捂着伤口,另一只手仍保持着将穆青阳推开后未曾收回的姿势。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骤然碎裂的冰面,底下是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剧痛和惊涛骇浪,直直地、近乎绝望地看着沈歌祈。

看着她眼中那瞬间迸发的、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与崩溃。

“萧!承!”

沈歌祈的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心脏里挤出的血沫,裹挟着无法置信的背叛和灭顶的绝望。她身体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只能徒劳地用手指着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为什么……竟然真的是你?!我父亲待你如子!我沈家何曾亏欠过你分毫?!你为何要如此狠毒?!为何要构陷我满门?!你说啊!”

她的质问,字字泣血,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冲进来的缇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和指控惊得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穆青阳踉跄一步站稳,独眼中亦是充满了复杂的震惊和未散的悲愤,他看看状若疯魔的沈歌祈,又看看脸色惨白、沉默不语的萧承,喉咙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饱含痛楚的叹息。

面对沈歌祈泣血般的控诉,萧承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结剧烈滚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碎裂的眸子里,痛苦、挣扎、自责、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凉交织翻滚,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无法辩解。

穆青阳抛出的那个事实——他提前三日上报军饷异常——是铁一般的事实,是他无法抹去的原罪。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在沈歌祈看来,无疑是默认。

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奢望,彻底粉碎。心口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骤然加剧,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荡,或许是那钉入墙壁的弩箭触动了什么,密室一角,一个原本用来存放陈旧卷宗的梨花木柜,因方才的撞击微微晃动,柜顶一只落了灰的、看似普通的黄杨木雕小马,“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滚落到沈歌祈脚边。

那小马雕刻得甚是粗糙幼稚,马尾巴还缺了一小块,显然是孩童的玩物。

看到那只小木马的瞬间,沈歌祈和萧承的身体都是猛地一僵!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倒流,汹涌的恨意与现实的惨烈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染着阳光温度的遥远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不由分说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那也是一个大雪初霁的午后,阳光却比此刻温暖明媚得多。京郊皇家别苑的梅林里,红梅映雪,暗香浮动。

年仅七岁、穿着大红遍地金葫芦双喜纹袄裙、像个玉雪团子般的小沈歌祈(那时她还叫昭昭),正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最喜欢的那只黄杨木雕的小马,刚才追一只蝴蝶时,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呜……我的小马……爹爹才给我雕的……”她吸着鼻子,金豆子眼看就要掉下来。

“昭昭妹妹,别哭别哭!”一个清亮又带着些许急切安慰的少年声音从旁边响起。

比她年长两岁的萧承(那时他还叫瑾瑜),穿着一身宝蓝色绣云纹锦袍,眉眼已有日后俊美的轮廓,却尚存孩童的稚嫩与明亮。他快步跑过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手里那只明显更精致、镶嵌着细小宝石的玉雕小马塞到她手里,“我的给你玩!那个旧的丢了就丢了,这个更好看!”

小昭昭看着手里冰凉贵重的玉马,非但没止住哭,反而更委屈了:“不要这个!我就要我的小木马!那是爹爹亲手雕的!有爹爹的味道!”她任性惯了,只觉得瑾瑜哥哥不理解她,推开玉马,哭得更凶。

少年萧瑾瑜看着眼前哭得鼻尖通红的小丫头,急得抓耳挠腮,那副老成持重的小大人模样荡然无存。他忽然一跺脚:“你别哭!我帮你去找!一定帮你找回来!”

说完,他也不顾身后丫鬟嬷嬷的惊呼,一头就扎进了积雪未化的梅林深处,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在一片白茫茫中搜寻那抹不起眼的黄杨木色。

小昭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梅树后,忘了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等得快要再次掉眼泪时,少年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梅林里跑了出来,发髻沾了些雪沫和枯叶,宝蓝色的锦袍下摆也湿了一大片,冻得鼻尖通红,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献宝似的将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正是那只缺了一小块尾巴的黄杨木小马!

“找到啦!昭昭你看!找到啦!”他笑得无比灿烂,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伟业,全然不顾自己冻得发僵的手指和狼狈的模样。

小昭昭破涕为笑,一把抢过小木马,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瑾瑜哥哥最好了!”

那一刻,阳光透过梅枝,洒在少年如释重负、带着些许腼腆却无比明亮的笑容上,也洒在小女孩心满意足、洋溢着全然的依赖和欢喜的脸庞上。

纯粹,温暖,不掺一丝杂质。

画面倏忽流转。

几年后,他们稍大些。沈歌祈十岁生辰那天,缠着父亲非要学骑马。沈巍拗不过爱女,将她抱上了马背,却故意使坏,轻轻一拍马臀,那温驯的小母马便小跑起来。

小昭昭吓得尖叫,紧紧抱住马脖子,小脸煞白。

“昭昭别怕!抓紧!”一个身影利落地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骏马,追了上来,与她并辔而行。是十三岁的萧瑾瑜,他的骑术已然相当出色。

他一边控着马,一边大声地、耐心地教她如何放松,如何借力,如何与马儿沟通。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眼神却无比坚定可靠。

“瑾瑜哥哥……我害怕……”小昭昭带着哭腔。

“别怕!有我在!”少年斩钉截铁,声音清越,“看着我,昭昭,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不知是他的话语有魔力,还是他沉稳的气场感染了她,她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来,尝试着按照他说的去做。最终,当她能自己控着马小跑一圈回来时,兴奋得脸颊通红,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充满了全然的崇拜和喜悦。

少年跳下马,走到她马前,仰头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伸出手:“看,我说你能行的吧?我们昭昭最勇敢了。”

她将小手放入他掌心,被他稳稳扶下马。那一刻,掌心相贴的温度,和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让小小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记忆的最后片段,却陡然蒙上了一层阴翳。

那似乎是沈家出事前一年的某个秋日,宫宴之上。已是少女的沈歌祈与几位贵女在一旁赏玩新得的首饰,言笑晏晏。而那时已渐露锋芒、被陛下调入兵部任职的少年萧瑾瑜,正与几位年轻官员在一旁交谈。

他似乎听到了她们这边的笑语,目光不经意地望过来,在与沈歌祈视线相接的瞬间,他微微颔首,嘴角似乎想牵起一丝往常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最终凝固在嘴角,显得有些勉强和……疏离。

他的眼神复杂了许多,不再像儿时那般清澈见底,里面掺杂了沈歌祈那时还看不懂的东西——或许是官场的倾轧,或许是家族的压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沉重的心事。他只是匆匆一瞥,便迅速转开了视线,继续与同僚交谈,侧脸线条在宫灯下显得有些冷硬。

沈歌祈当时心中莫名地失落了一下,觉得她的瑾瑜哥哥好像变了,离她远了。但她很快便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并未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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