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男配初交锋
毒舌男配初交锋
南城旧码头一战,虽成功截获被劫贡品,擒获部分匪徒,并将线索指向柳家远亲控制的宝昌隆商行,但幕后主使的尾巴却擦得异常干净。宝昌隆那位接触过令牌的大掌柜在玄镜司缇骑赶到前一刻,竟“意外”失足落井身亡,成了又一桩无头公案。柳家更是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声称对远亲族弟的商行所为毫不知情,甚至反过来痛心疾首地斥责其“玷污门风”。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但萧承与沈歌祈都心知肚明,此事绝不可能与柳家核心人物,尤其是与沈歌祈有旧怨的柳云汐完全无关。只是对方手段老辣,提前断尾求生,使得调查一时难以深入。
贡品追回,皇帝龙颜稍霁,对萧承办事不力的斥责减轻了几分,但限时破案的压力并未完全解除,仍需继续深挖背后主谋。而沈歌祈的嫌疑,虽因“协助”破案而暂时洗清,但北风镖行的令牌毕竟牵扯其中,玄镜司依律仍需进行后续的调查与质询。
这日午后,一名身着青色御史官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轻官员,带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随从,出现在了沈府门前。
“都察院监察御史,谢珩,奉旨协查贡品失窃案相关事宜,请见沈东家。”冷冰冰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通传。
书房内,沈歌祈听到“谢珩”这个名字,眉梢微挑。这位冷面御史的大名,她早已如雷贯耳,尤其是在赏花宴上亲眼目睹他与萧承那场针锋相对的交锋后,印象更是深刻。
他来了。不是萧承,而是谢珩。
这其中的意味,颇为耐人寻味。是皇帝不放心萧承独自处理涉及“旧情人”的案件?还是朝中势力博弈的结果?亦或是这位谢御史自己主动请缨?
无论如何,来者不善。这位以冷面毒舌、不近人情著称的御史,其难缠程度,恐怕比萧承那种笑里藏刀的作风更加直接和棘手。
“请谢御史花厅用茶,我即刻便到。”沈歌祈平静地吩咐道,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衣装。面对这位主,任何刻意的打扮或示弱恐怕都毫无意义,反而可能引来更多的鄙夷和质疑。她依旧选择了一身素净的天水碧长裙,未施粉黛,只将头发利落地绾起,显得清爽而干练。
来到花厅,谢珩并未坐下喝茶,而是负手立于窗前,看着院中的一盆翠竹。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今日近距离打量,沈歌祈更觉此人生就一副极好的皮囊,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只是那薄唇总是紧抿着,肤色是那种不见日光的冷白,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尤其那双眼睛,瞳色极深,看人时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剖析,仿佛能剥离一切伪装,直窥本质。
“民女沈歌祈,见过谢御史。”沈歌祈依礼微微屈膝。
谢珩并未立刻回话,那双冰冷的眸子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目光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半晌,才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褒贬:“沈东家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是为公事。”
他擡手,示意了一下随从记录的纸笔,开门见山,毫无寒暄客套之意:“贡品案虽已暂告段落,但其中诸多疑点,仍需厘清。尤其是贵镖行令牌牵扯其中,虽现已查明系伪造,但其样式来源、可能流出的渠道,仍需彻查。请沈东家如实回答本官问题,若有虚言……”
他顿了顿,语气并无威胁,却自然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便是欺瞒朝廷,罪加一等。”
沈歌祈面色不变:“御史大人请问,民女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心中冷笑,果然是来者不善,一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冰冷姿态,先扣下一顶“可能欺瞒”的大帽子。
谢珩的问题极其细致,甚至堪称苛刻。从北风镖行的成立时间、股权结构、主要业务范围、人员构成,到令牌的制作工艺、保管流程、查验制度,再到近期所有接触过高级别令牌的客户详情、押运路线、甚至镖师的身世背景、性格嗜好……事无巨细,一一追问。
他的语速平稳,逻辑清晰,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可能存在的管理漏洞和安全风险。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冷酷的审计和质疑。
沈歌祈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对。她对自家生意了如指掌,回答得条理清晰,数据准确,尽量不留下任何话柄。但她能感觉到,谢珩并非真的关心她的生意如何,他更像是在通过这些问题,构建一个关于她“沈歌祈”其人的完整模型,评估她的性格、能力、以及……动机。
果然,在询问完所有“客观”问题后,谢珩话锋一转,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紧紧锁定她,问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据本官所知,沈东家此次回京不过数月,便迅速扩张生意,结交故旧,甚至不惜与漕运衙门、乃至都察院产生交集。”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如今更卷入贡品失窃这等惊天大案。沈东家一介女流,如此急切地在京城这潭深水中兴风作浪,究竟意欲何为?是否真如外界某些猜测所言,另有所图?或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这话问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在直接质疑她回京的目的不纯,甚至暗示她可能是某些势力的白手套或棋子!
花厅内的空气瞬间凝滞。连一旁记录的随从笔尖都顿了一下。
沈歌祈心中怒意升腾,但面上却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她擡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谢珩那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直白的挑衅:
“谢御史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有趣。民女回京,自然是为了做生意,赚钱。京城居,大不易,若不能迅速站稳脚跟,只怕早已被吞得骨头都不剩。至于结交故旧?民女祖籍京城,如今归来,拜访几位长辈旧交,莫非也触犯律法?卷入大案,更是无妄之灾,民女亦是受害者。难道在谢御史看来,女子便该安守内宅,相夫教子,一旦出来抛头露面、有所作为,便是‘兴风作浪’、‘另有所图’?”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锐利,反问道:“还是说,在御史大人眼中,这满京城的商人,其财富来源,都需经过都察院拷问一番,证明其绝对‘清白’,且背后绝无‘高人’,方能安心经营?若真如此,恐怕明日这京城商市,便要十室九空了。”
她的话,如同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了回去,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谢珩问题中隐含的偏见和傲慢,甚至带上了几分对都察院工作的讽刺!
一旁的随从吓得脸都白了,偷偷擡眼去看自家大人。
谢珩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沈歌祈这番带着火药味的反驳只是清风拂过。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战战兢兢、或巧言令色、或痛哭流涕的询问对象,却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甚至敢反过来质疑和讽刺他的女子。
这反应……倒是新鲜。
他并未动怒,只是微微眯起了眼,语气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绝对审视,多了一丝探究:“好一张利口。本官只是依律问询,沈东家何必如此激动?莫非……被说中了心事?”
他依旧在试探,用最冰冷的语气说着最挑衅的话。
沈歌祈冷笑一声:“民女是否激动,取决于御史大人问话的态度和内容。若大人认为据理力争便是激动,那民女无话可说。至于心事?民女的心事很简单,便是经营好生意,查明此次被诬陷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还自己一个清白。倒是御史大人,不去全力追查真凶,反而在此对一个明显是受害者的商贾步步紧逼,纠缠于其性别与动机这等虚无缥缈之事,莫非是觉得……柿子捡软的捏?或是,另有用意?”
她这话更是大胆,几乎是在指责谢珩查案方向错误,甚至别有用心了!
记录随从的笔尖开始微微颤抖。
谢珩沉默了片刻。花厅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他看着沈歌祈。这个女人,与他见过的所有闺阁女子、乃至朝堂官员都截然不同。她没有丝毫的畏缩和讨好,尖锐、直接、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像北地风沙中顽强生长的荆棘,浑身是刺,却也异常清醒和真实。
他忽然想起那日赏花宴,她与柳云汐那番关于“道德”的争论。当时他虽未直接参与,却也听夫人转述了一二。如今亲身体验,方知此女言辞之锋锐,思想之独立,确非寻常。
“牙尖嘴利,于案情无益。”良久,谢珩才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算是结束了这番唇枪舌剑。但他并未再继续追问那些充满恶意揣测的问题,而是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案件细节。
“根据玄镜司提供的案卷,匪徒对宫内转运路线、护卫换班时间极其熟悉,显然有内应。沈东家久居北疆,回京不久,对此有何看法?”他换了一个相对客观的问题,但目光依旧锐利,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歌祈心中微动,意识到对方的试探方式发生了变化。她略一沉吟,决定透露一点自己的想法,或许能借此引导调查方向。
“民女虽不知宫内事务,但深知但凡阴谋,必有利益驱动。对方处心积虑,既要陷害于我,又要打击萧大人,所图必然不小。伪造令牌、买通内应、雇佣高手、选择在皇宫附近动手……每一步都需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纵观京城,有如此能量和动机,且与我和萧大人同时交恶者,其实……范围并不大。”
她说到这里,适时停住,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谢珩。她相信以这位冷面御史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柳家。但她不能直接点名,那会显得她是在挟怨报复。
谢珩眸光一闪,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并未接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接下来的询问,气氛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些最初的针锋相对。谢珩的问题依旧犀利,却更多集中在案件本身和可能的技术漏洞上。沈歌祈也配合地回答,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虽然简略,却往往能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