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新年过后,时母打算拉着时晏州去马尔代夫度假,顺便给他介绍女朋友,结果这家伙死活不去。
她从前倒是不知道,自己还生了个痴情种,自从知道照片是他爸泄露的之后,父子之间的关系几乎达到了冰点,看着他每日黯然神伤的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难免有些心疼,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让时晏州自己慢慢走出来。
时母从前鲜少在国内,因为时晏州状态不好,于是计划着每个月都回来看他,三月时她打电话给时晏州,听到他所在的地址不禁一愣,居然在他和梁嘉颂以前的婚房。
听说梁嘉颂把房子卖了,也不知怎么又转到了时晏州手里。
他来开门时时母险些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眼下乌青,面颊消瘦到凹陷,胡茬长出来了也没有打理,头发凌乱地垂落到面中,身上的烟酒味几乎直冲时母脑门。
“妈。”
“你这干嘛把自己弄成这样?”时母两眼微瞪。
“怎样啊?”时晏州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力气,三月温度还低,他却只穿了件白色长袖,大厅内阴凉凉的,连暖气也没开。
吧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酒瓶子,他撑着大理石面坐上去,拿过还剩半瓶的威士忌往嘴里灌。
“疯了吧!这是酒不是水!”时母抢过他手里的酒,看着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像个腐烂的苹果:“这胃是不打算要了吗?”
时晏州趴在吧台上,低低“哦”了句。
“既然退圈了那就去给你爸干活,现在学还来得及。”
“不去,我哪也不想去。”
“那你想干嘛?”时母转身去沙发上拿纸,脚刚踩上地毯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脚上蠕动,低头一看,顿时尖声大叫。
“怎么了?”时晏州没什么劲,走路都有些踉跄,见自己妈妈脸吓到发白,顺着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垃圾桶里生了蛆,蛆虫都爬到了地毯上,还在挨着沙发边沿的毛毯上下满了虫卵。
“杀下虫就好了。”时晏州的表情没什么起伏,好像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提起精神。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保姆都不知道请一个?”时母长长缓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即拨通电话让人来处理。
“不喜欢有人打扰。”时晏州弯腰拿起那包烟,金属打火机咔哒响了声,他就着火点燃烟头,长指拢着,结果还没尝着味又被时母夺了去。
“还敢抽!”时母气愤极了,把烟狠狠地丢在地上:“你到底是怎么了?都一年多了,你时晏州居然能被女人困住?你不是最怕被前女友看不起吗?”
提起梁嘉颂,时晏州死寂的心海才终于起了圈圈涟漪。
“能被她注意也不错啊,可是她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了。”他的语气低落,宽肩垂着,整个人都怏怏,说完又折回吧台喝酒。
“不准喝!你看看你自己,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先上床睡觉去,我来给你做饭。”
“可我睡不着。”他的双目空洞:“就是在这里,我们分手了,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天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对不起她,她也对不起我一回,就当扯平好不好啊?怎么就不要我了......”
时母看着他这样也是心痛,试着温声温语:“都会过去的,别再想了,先睡觉好不好啊乖儿子?”
时晏州没再做声,他自顾自地上楼,时母不放心,忙跟了过去,见到房内放满的照片不由得一愣,四面墙上挂满了相框,全是他们那些年的点点滴滴。
时母轻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关上了门。
她做完饭也没急着上去叫他,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结果上楼时却见他并没有睡觉,而是枕着胳膊,看着床头上的结婚照发呆。
时母心痛难当,轻声走过去:“下楼吃饭吧。”
时晏州头都不带擡,摇了摇头,眼神呆滞:“我不饿。”
时母无奈,劝了好几句他也不肯下来,转身时想着给他找个医生过来,忽然被他拉住了手。
只听时晏州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小到大忤逆父母、倔强、不肯服一点软的性子,如今却主动开口认错:“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
***
这天夜里梁嘉颂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饭桌上的时母欲言又止,其实梁嘉颂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无非就是为了时晏州,果不其然,最终对方还是开了口,说时晏州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希望她能去看看时晏州。
梁嘉颂料定了又是时晏州的新花样,只是长辈都低声下气地来恳请了,她也不好抚了对方的面子,于是挑了个周末和方承越一起来了,只是注意看时母发来的地址,梁嘉颂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
而当梁嘉颂看见时晏州时,才意识到时母不是在骗她,时晏州是真的病了,瞧着都快瘦脱相了。
时晏州显然也没料到梁嘉颂会来,眼神里顿时有了光亮,只是当看见她身后的方承越时,心下一沉,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脸上浮现出难堪的窘迫。
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三人再次聚在一起,时晏州不再像只气焰嚣张的公鸡,而是拔了所有爪牙的野兽。
“进,进来坐吧。”时晏州连忙收拾茶几上的烟灰和酒瓶。
梁嘉颂看了眼方承越,小声道:“你先去花园那边等我吧。”
说完,她安抚地轻拍他的手。
方承越想了想,点头。
大厅内只剩下梁嘉颂和时晏州两个人,时晏州开窗通风,见梁嘉颂四下打量着,眼神里赔着小心地问她:“你,你有没有饿啊?我来给你做饭好不好?我记得你很喜欢吃我做的帝王蟹。”
“不用了。”梁嘉颂甚至没有坐下来,只是看着他,平静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眼前的人还是熟悉的模样,梁嘉颂却很难再想起他们那些亲密的过去,细节早已模糊,只记得一个大概。
记得那六年里,两人一遇到危险,他总是把她护在身后,篮球场飞来的球,湘城的刀,挑衅的醉汉。
时晏州总是喜欢抱着她入睡,在清晨时分,把她亲得半梦半醒,一遍一遍诉说他的爱意,满眼都是她。
那个时候梁嘉颂想,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是后来被抓奸,他却站在别的女人身前,挡着梁嘉颂,叫梁嘉颂别闹。从那个时候她就清楚,她们已经没可能了,只是她自己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她自己犟,她觉得离了时晏州,自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