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流了太多的泪,停下来后,阮季眼睛已经红肿,轻缓着气靠在石头闭目养神。他心里装着鱼清舟的伤,不敢睡深了,担心伤口发生什么突然变化。
今晚在山洞里发生的事,让阮季全身都像被温水浸泡,温热眩晕,心跳加速。
他对鱼清舟说的那些话、恋爱之后的事一无所知,有些茫然。同时,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太过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有点不真实,阮季感觉自己像在梦里。
双眼睁开,视线无意识移到鱼清舟胸口包扎着的伤口,把他拉入了现实,阮季皱眉,非常非常小声地担忧,像是自言自语:
“伤口真的没事吗?血真的止住了吗?”
鱼清舟睁开眼睛,伸出手慢慢握了握阮季的清瘦白皙的手腕。
阮季抬头,惊讶他还没入眠,皱了一下眉:“是我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我不发出声音了。”
鱼清舟摇摇头,他的嗓音像温水一样流淌,沙哑着声音:“我睡不着。”
看着阮季的脸,鱼清舟的思绪开始延伸,过了许久。
“我们说说话吧。”
阮季:“可是你的伤口……”
“之前对你那样……让你感到痛苦,我很抱歉。”
阮季眼珠转向眼角,顿了一下,轻声:“你说的是唐深哥和郑兆哥的事吗?”
鱼清舟颔首。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或许我是有些因噎废食了,加上那时也故意想推开你……”
阮季沉默着,而后抬眼,想到之前鱼清舟说话气他的事,眼睛瞪着他:“你现在终于知道你说话气人了?你知不知道——”
鱼清舟伸手,很轻摸了摸他的眼角。
阮季一愣,别扭的扭过头去,其实他还不太适应这种亲昵的动作,找借口道:“你伤口严重,尽量别动。”
鱼清舟视线注视着阮季,停顿了许久,接着,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认真,对阮季说:
“阮季,相信我,之前我不是对你欲擒故纵,也没有把你的心意当草芥。”
“我只是……陷在一种泥淖里。”
阮季抬眼看他。
微弱的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鱼清舟的脸,昏黄的光线下,垂着湿着的黑色发丝上堵镀上一层暖光,有些飘逸和落寞的意味。
阮季心里突然想到,他有时候会看见鱼清舟作为企业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所不能的另外一面,更像一个生动的“人”的一面。在团建酒店园区里放河灯的时候是一次,现在也是一次。
这些展现出来的不完美的侧面,反而让阮季觉得离鱼清舟更近了。
鱼清舟嗓音缓缓:“我必须考虑多一点。我有一种惯性的、持续的悲观……”
阮季感到鱼清舟的身体渐渐紧绷起来,胸口轻微起伏了一下。
阮季也一直有种感觉:鱼清舟似乎对同性恋人方面的事尤其敏[gǎn]。阮季皱着眉,疑惑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对感情会这么……悲观?”
随后,鱼清舟宽大而干燥的手掌裹住阮季的手,跟阮季讲起了一个十年前的故事。
山洞外下着暴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冷风阵阵。山洞里,两人一猫紧紧依靠着取暖,鱼清舟低沉的嗓音在山洞深处响起。
“也许我该跟你说一些我经历过的事。希望不会吓到你。”
阮季皱着眉,心里有些排斥又有些好奇。
“说起来挺久远的……”
鱼清舟直白地说:“我读高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女孩,告诉了父母……”
鱼清舟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一切事件的源头。
直到现在他都在想,是不是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作出那样的选择,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夏天是燥热的季节,少年人像树枝一样抽条生长。
一些枝芽的走向也初现端倪,决定了以后的长势样貌。
少年的鱼清舟彼时正在上高中,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在这个阶段会发生一些必然的生理现象。
在一次梦遗后,少年鱼清舟发现了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一点。
梦中的人没有具体的面孔和现实指向,但是那确实是个男孩。
少年鱼清舟在家和在外的性格不太一样。
在外面,气质一直比较冷淡,看着有种不太好接近的疏离感,从来都是别人簇拥他。
但他对家人却非常温柔亲近。
鱼清舟自小尊敬父母,家庭氛围也温润和睦,本着一贯的产生疑惑及时和父母沟通探讨的习惯,少年鱼清舟查阅资料自己做了一番功课后,将这个青春期的变化下意识告诉平时一向开明的父母。
他以为这只是和往常一样,与父母探讨的议题,如果意见不同,可以求同存异。
却没想到,这一句含了信任和尊重的相告,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我不应该在那个时间阶段跟他们坦白这件事。”鱼清舟淡淡地说。
在那个树枝节点,出于信任和亲近,他选择了伸出不隐瞒,告诉父母的那根枝芽。
可从这一步,或许这棵大树的长势走向,就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以至于到了最后树冠摇摇欲坠、根系要被连根拔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