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何事?
总不会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
霍娉婷的心缓缓下沉,耳边想起霍知敬的叮嘱,片刻,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傅沉西在她身前停下,暗香浮动,就听见这位身份贵重的翊王殿下施舍般地说道:“大小姐站起来吧,本王可没有低着头同人说话的道理。”
“大小姐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傅沉西坐在小楼前的石凳上,倒在霍娉婷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但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霍娉婷抬手,拿起茶盏举到了傅沉西跟前,“翊王殿下乃朝中新贵,臣女不知殿下所因何事,但既今日与殿下遇见,便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傅沉西抬眸看了一眼霍娉婷,语气淡漠,“大小姐是个直爽人。”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有人不直爽了。
“臣女不通诗书,是个粗人。”霍娉婷微微一笑,“不似家弟,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要我说,他那是把脑子都给读傻了。”
霍娉婷说这话时盯着傅沉西的脸,很微妙的表情变化,被她看到了。
霍娉婷不解,玊玉平日在朝本分老实,也不爱与同僚出门喝酒听戏,好好地,他因何缘故惹上了这位祖宗?
她刚才没看错,翊王眼底那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与不屑,正是因为她说出了‘家弟’二字。
“大小姐飒爽英姿,粗人二字实在过于自谦了,”傅沉西又替霍娉婷斟满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大小姐还未许人家?”
“不知小王可否能入大小姐的青眼。”
霍娉婷喝茶的手一顿,她深吸一口气,笑得无辜大方,“翊王殿下这玩笑说的……”
“本王从不说玩笑。”
傅沉西神色淡漠,他站起来,收起了那一身装模作样的和煦,语气冷漠,“大小姐,想必有些话尚书令已经与你说了,本王也不多说,今日在这里,不过是同你说一声,霍家与本王早已在一条船上,既然小霍大人不听话,那么有些事,就该有听话的人来做,不是么?”
“要不然,就凭小霍大人捅的本王那一把刀子,他会只有去青州监考春闱这一趟么?”
傅沉西微微笑了笑,“大小姐,您若是想小霍大人平安从青州回来,有些事,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是了,玊玉还在青州。
他才惹怒了父亲。
霍娉婷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何?”
“翊王殿下,臣女只有一个问题,上京贵女何其多,您选我,是为何?”
为何?
傅沉西一声哼笑。
总有一日他是要成亲的,那个人就算不是霍娉婷,也会是陈娉婷李娉婷,如今选中霍家,不过是他不想让霍汀洲好过,如此而已。
凭什么霍汀洲给他下了个绊子,如今挥挥手便往青州去了,霍知敬既然不想处理他这个宝贝儿子,那便让他亲手来。
不过一个霍家,就算当真失了这个助力又如何。
不过让傅沉西感到意外的是,对于自己提出求娶霍娉婷一事,霍知敬竟然十分赞成。
原本他还以为,按照霍知敬这样老奸巨猾的狐狸,在尘埃未落定之时,是断然不会将女儿嫁进翊王府,更何况如今傅麟在朝阴魂不散,这个时候选择嫁女,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不过,不管是不是一个好时机,说到底,霍知敬还是舍弃了霍娉婷。
傅沉西居高临下地望着霍娉婷,真可怜。
此时此刻,他又没那么想玩弄霍汀洲了。
他们霍家人,也不过如此。
从前他以为霍汀洲是清冷挂在枝头的月亮,可如今月亮被折下来,他又觉得无趣。
傅沉西有些意兴阑珊,不知怎么样才能更快活。
他望着霍娉婷这张脸,只觉得心里头那点对霍汀洲的记忆都没了,这人吶,只要走了,便走得干干净净,一丝半点都不给剩下。
傅沉西挥了挥手,他不想看见霍娉婷这张脸,他怕看多了,连霍汀洲最后一丝模样都要忘了。
还是霍汀洲有趣,旁的人,再怎么玩弄,也不够有劲。
消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走漏的,反正等霍娉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霍汀洲归京的时节。
上京城中悄无声息地流传出了霍家即将嫁女的消息,翊王殿下身份虽然高贵,可那红尘富贵从来都是高楼起高楼塌的虚妄,君不见翊王上头倒了多少皇子,上京城中没什么贵女羡慕霍娉婷,只余一声唏嘘。
但说起霍汀洲,众人便纷纷艳羡不已了。
毕竟有了一位即将入主翊王府,甚至以后还会成为太子妃的亲姐姐,仕途之路只会愈发平步青云,想到此,众人纷纷感叹,书上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到了如今,却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霍家人。
只怕来日霍知敬退下,升上去的便该是霍汀洲。
一门两重臣,史书上都没有这样的人家。
霍娉婷自从赴了公主府的宴会后,便再未出过门,任凭外头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她也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就连霍娉婷都是这般姿态了,更别说霍府的其他人,只当傅沉西在放屁。
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人会在霍汀洲跟前嚼舌根。
一来二去,直到霍汀洲归京,他也不知道自家长姐与傅沉西还有这档子事横在中间,直到他在上朝那日撞见了余孟,余孟拉着他的手说‘恭喜恭喜’,霍汀洲一头雾水,他这才晓得了原委。
余孟一脸茫然,“怎么,你姐姐没同你说她与翊王议亲一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