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 - 疯批逆徒又在装乖演我 - 云微重heavy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鱼龙

鱼龙

却见那屏风背后,是一口巨大的透明水缸,一只半人半鱼的生物浸在水里,蜷缩在角落。全身上下好似微微发着光,屏风一撤,满室生辉,似水里无端又升起一轮月亮。

它上半身是人类模样,白发蓝眸,生得粉雕玉琢,雌雄莫辨,瞧着面相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浓密发丝如水草一般飘浮,莹润柔亮。发顶则生着两只幼嫩小角,大概是还未长成。

腰身以下则是一条分不清是鱼还是蛇的长尾,覆了层银蓝色的鳞片,排布细密齐整,色泽由浅入深渐变,流光溢彩。腹部与尾巴中段的鱼鳍层叠向外舒展,透明纤长,飘渺如云雾。

惊鸿一瞥,书悦捏着茶杯的手指轻轻一颤,险些泼出茶水来。

另一边的王大人也跟着她又欣赏一遍,随即转头望过来,满脸兴奋,双手用力攥紧椅子的扶手,呼吸急促:“就是画它,不知画圣何时能画完?”

书悦镇定收回目光,瞥见对方的反应只觉脊背发寒,看向水缸的眼神不由带些怜悯。

王烜此人喜好附庸风雅,请她作画,并非单纯是因欣赏她的画,而是想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残忍腌臜的欲望——

他仗着财权滔天,总叫手下四处搜罗奇珍异宝,奉承他的人自然也投其所好。但鲜少人知,他搜罗这些东西,并非是为收藏,而是为了亲手摧毁。

而书悦作的画,便是那些东西的“遗像”,也是王烜“战绩”的标榜。

起初她并不知情,还认认真真给人作画。直到有一日她刚画完一只琉璃酒盏,据说是能源源不断倒出琼浆。王烜看了她的画作,当即将酒盏摔碎,便连入她画中的美人都遭了殃。

她以为王烜不喜她的画作,主动请辞赔罪,未想对方百般阻拦,最终道出实情。她不愿再为王烜作画,但对方威逼利诱,以她身边之人要挟,无奈之下她只得答应。

所幸对方一直让她画的都是死物,她再不画人就行,死物毁了便毁了,没什么所谓。

直到今日——

她用茶水沾一下唇便放下杯子,接着站起身,低头朝人拱手,诚恳推辞道:“书悦孤陋寡闻、才疏学浅,此前从未画过类似的东西,只怕结果不能叫大人满意,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方一下敛了笑,双眼微眯,盯得书悦浑身发僵,片刻后又恢复神色,笑着与她客套:“画圣说笑了,区区一只小妖罢了,若是连你都画不出来,这天下便没人画得出了。”

“大人谬赞,书悦愧不敢当。”书悦面不改色,仍低着头。

对方轻啧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一面来回转动玉扳指,一面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鄙人听闻,绥安城近日新开了家画馆,名为‘月上’,馆主还与画圣相熟。既能得画圣青睐,这位馆主定有过人之处,鄙人有些兴趣,决意登门拜访,不如画圣帮鄙人挑个时日?”

“你!”书悦猛地擡头,咬牙怒目而视,“你别欺人太甚!”

“怎会?画圣是鄙人府上的贵客,哪有欺负贵客的道理?”对方佯装惊讶地挑眉,随即豪横地轻摆了摆手,“画圣一再推拒,可是在担心酬劳?不如这样吧,报酬你随意提,只要你画出来。”

书悦抿唇思忖一t会儿,心下已有了计较,确认道:“此话当真?”

“当然。”

得了对方允诺,她当即转身向水缸走去,凑近端详。

细看之下,她这才发现对方的尾巴末端有好几处没有被鳞片附着的区域,东一块西一块,底下的皮肤裸露在外,有的痕迹新鲜,伤口狰狞,还往外渗着血丝,看起来鳞片并非自然脱落。

看来王烜把她喊来之前,已经上手先把人折磨过了。

她顺着尾巴往上看,直望到小妖的脸。期间对方一动不动,双眼自然平视前方,对她直白的打量目光毫无反应。惹得她忍不住轻敲了敲水缸,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那小妖似是被她吓到,尾巴尖轻轻一颤,随后微微侧头,但并不看她,过了会儿又转过脸去,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大概对人类没什么好感。

“既然如此,我可以画。”她又观察会儿便转过头看王烜,语气坚决果断,“但画完之后,请大人把它给我。”

“哦?”对方讶然挑眉,旋即不知误解了什么,看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看来画圣也对此事有了兴趣?”

“……是。”书悦顿了下,克制地轻轻点头,双手紧攥,硬着头皮强迫自己接下去,“见得多了,难免有些手痒。”

“好啊,既然画圣想要,那给你便是了。”

对方仔细看她一会儿,竟当真点头,书悦还未及舒口气,下一刻就听对方笑着续道:“但画圣得当着鄙人的面亲手拔下它的鳞片,作为鄙人忍痛割爱的补偿。不知画圣意下如何?”

“砰砰砰——”

书悦闻言不由睁大眼,还未应声,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转头一看,却见是那小妖不断用手、用脑袋撞着水缸壁。

似是因为它动作太过凶狠疯狂,没一会儿就给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身体仰面一倒,往水底沉入。

大概是因为太过虚弱,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楚他们所在的方向,它重新爬起来后,竟换了另一面水缸壁继续撞。血丝弥漫,散成雾,凄怆糜丽。

书悦忍不住别过头,权衡再三,还是咬牙点头应了:“行。”

“哈哈哈……好,好!画圣真是爽快!”王烜见状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并且折磨他人确实才是他真正的爱好,竟大手一挥直接免去她作画的步骤,“既然如此,画圣也不必再画了,直接开始吧。”

说罢,他也不给书悦反悔的余地,立刻便击掌叫来仆从:“来人,帮画圣把它从水里捞起来!”

“是!”

王烜话音落下,他的侍从立即上前去,却是从袖中取出一物,往水里一丢。

那被丢出去的是缚仙网,由天蚕丝线制成,通体金光闪烁,遑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只要被它缚住,通通走不脱,一张便价值连城。

此刻缚仙网逐渐沉入水中,闻妖气而动,自发朝那小妖网去。

而小妖闻见声音也止住动作,长尾一摆瞬息间从水缸一端游向另一端。流线般的身形在眼前划过,留下一道梦幻光影。

却不知怎的,它竟一头撞上了水缸壁,身体猛地往后一仰,不过在原地停滞几息,立刻就被紧随而来的缚仙网追上。

它赶忙又游向别处,慌不择路地东奔西逃,纵使反应灵敏,却架不住一次又一次撞上水缸壁,体力急速消耗,与缚仙网的距离逐渐拉近。似林中被猎人围追堵截的鹿,往哪儿奔逃都是徒劳。

直到它被彻底网住,缚仙网猛地收拢,将它带出水面,又被候在一边的侍从抓住,提到书悦身边往地上粗鲁一丢。

“好了,画圣赶紧开始吧。”王烜津津有味看着水缸里的逃杀,又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开口催促。

“……是。”书悦低下头,掩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攥紧,深深呼吸几下,缓慢屈膝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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