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算计

没有法师做道场，引魂幡就要由歌郎来制作，诚叔拿来剪刀麦糊糊，开始用黄白纸制作引魂幡，一边做一边唱着：

“小幡原来十三树，六树阴来六树阳

六树阴来归地府，六树阳来做道场。

还有一树无放处，歌郎拿在手中存。

亡者随我幡子转，要引亡者上高堂。

大小孝子请一位，同我歌郎去引魂。”

唱到这里，引魂幡也做好了，歌郎做的自然没有法师做的精致复杂，只不过一个大概样儿，寥寥几根飘带而已，秋采萍连忙叫安宁兄弟跟着诚叔去围着棺木转圈圈。

第一晚的夜歌，唱到子时许就散场，人群一下子散尽，光剩下秋采萍母子四人，小鱼儿努力地睁着眼，不让自己睡去。

折腾一晚上，肚子也有点饿了，秋采萍去灶房找了下，想看看有没剩饭剩菜什么的，什么都没有，明早的肉菜会有屠户送上门，豆子泡在桶里，明天才会去磨成豆腐。

几个小的早就饿习惯了，这个时候都困得不行，也没闹着要吃东西，秋采萍打发他们睡了，自己靠着他们蜷成一团。

灵堂的豆油灯还在亮着，摇曳着忽亮忽暗，床单下面铺着厚厚的稻草，只是身上的芦絮被实在不怎么保暖。

睡惯了精致暖和轻便绒被的秋采萍怎么躺都觉得难受，在床上折腾好久，实在太困这才慢慢睡去。

临睡去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今晚不会再做恶梦折腾她吧？

还好，一夜无事，一觉睡到大天光，秋采萍醒来时，几个小孩都在边上眼巴巴瞅着她，昨天娘的凶悍在他们心里造成的惊惧还没消退。

八岁的永安懂事地照顾好弟弟妹妹，还烧了热水。

白事用的灶是另打的，他们家这个小灶没用上，永宁帮哥哥搬柴火，永安用吹火筒把火生起来，家里只有一口锅，煮饭煮菜烧水烙饼全用它。

半边葫芦做成的水瓢，永安舀了三瓢才把锅装满。

秋采萍醒来时，水已经烧热，看着三个懂事的儿女，秋采萍有点内疚，让小孩来照顾她，实在不应该！

起身收拾好，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水缸差不多是满的，这几天会有专人挑水。

白事也不用她插手，只是地上有点脏，找来高梁扫子把地上扫干净，灰斗是用树皮做的，勉强能用。

打扫屋子的垃圾有专门的沼池来放，就在屋后茅司边上，杂七杂八的垃圾堆在里面堆积发酵，这是重要的肥料来源。

看到茅司，她才记起，她好像两天没解手了。

嘴唇有点干，今天要多喝点水了。

昨晚下了雨，生怕下大雨不好挖坑，打金井的几人一早就在闹腾信叔要加多几人，半天就要挖好。

信叔觉得也是，加派了四个人去挖金井，这些人自然不乐意，信叔又让账房每人给了两文钱，这才堵住他们的嘴。

明天就要出殡，今天村里人和亲朋戚友都要打祭，礼金照例五文一户，村里陈姓三十九户，田柳两姓九户，白老爷家是不会来的，除去自家，应该收到235文才对。

这钱自然也落不到秋采萍手上，全都会给你整完才算。

提心吊胆生怕婆婆娘家的人突然上门来的秋采萍，过了晌午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是没提出来去娘舅家报丧，但怕婆婆会找人去啊！

秋采萍和林四婆子不和，真要通知了，娘亲舅为大，到这里来指手划脚，不把她家这几担谷田折腾得一干二净，全划拉到婆婆名下，他们是不会同意把人抬上山去的！

到时候她势单力孤，根本对付不了他们，而族里，只会和稀泥。

上午没来，大概率不会来了，她这两天也观察过，村里好像也没哪个人不在！那就是没人去报丧了。

祭礼上午就会打完，午后特意来看账本的秋采萍又怒了，祭礼只有225文，大林二林家没来打祭！

不要脸的东西！一家子都来白吃白喝是吧？

今晚他们两家要是还能来吃走一粒米，她就不姓秋！

就算不是同族的田柳两家，九户人家一家不落，全都来打了祭，白家是没来打祭，但人家也没来吃席啊！

这两天看他们在这偷偷吃席，秋采萍都没去管他们，之前的孝没来悼她就有火在心，哪想竟然连祭礼都不来打！

秋采萍在这里暗暗发狠，晚上要给两个哥嫂家好看，把他们的面子扯下来踩到泥巴底下，那边大林家又在闹腾。

输了一仗的张大娣回过神来，自然不肯就这么算了，既然已经扯开了面子，那还要里子做什么？

“去请娘舅来！立马就去，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去娘舅家报丧！这是看不起娘，是大不孝！”

怕秋氏听到，张大娣没敢大声，红着眼珠子冲大林低吼。

按规矩，昨天一大早就要安排人去报丧，昨晚娘舅就会到来，娘舅家离这七十来里远，一来一回得上十个时辰。

昨天一家子都被秋采萍那一刀镇住了，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去，再说她们打定主意不掺和丧事，也没想到族里没派人去报丧。

这事管事的不会主动提起，得自家找管事的去安排，人家才会去的。

现在都下午了，就算马上赶去送信，一点不耽搁马不停蹄再赶回来，也得明天午后，那个时候人都抬上山埋了，还来个屁啊！

张大娣的眼珠子是悔成这样的，天大的杀器就摆在自己手边边，却不会用，反而被秋氏镇住，自己怎么就那么傻？

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气不过，张大娣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不由得又埋怨起别的人来！在那里咒骂：

“都是一屋子饭桶，我没想到，一帮饭桶也想不到！光吃不干活，尽是些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