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家法算盘,亲爹讨债
家丁那句“老爷回府!发大火!要打断您的腿!”像道惊雷,劈得徐无咎手里那团酱糊糊的烂纸差点掉回酱肉缸。
“打断腿?!”徐无咎脸都绿了,新袍子下的腿肚子又开始抽筋,“凭什么?!少爷我劫自家粮仓赈灾是积德!查星纹钢砂是除害!从火山里爬出来是命大!他凭什么打断我的腿?!”
海叔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算盘精上线,枯瘦的手指已经在袖口里的账本上开始划拉:
“‘家主震怒’精神冲击及人身威胁费…三百两!”
“‘打断腿’(未遂)风险预警及规避策划费…五百两!”
“…合计八百两!记老爷账上!少爷您放心!这账,老奴替您讨!”
“讨你个头啊!”徐无咎差点跳脚,“现在是我爹要打断我的腿!不是讨债!是‘家法’!”
石小乐深陷的眼窝盯着徐无咎的腿,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矿镐,嘶哑道:“…腿…打断…就…不能…跑了…不好…”他的逻辑是,腿断了影响逃跑和找吃的,非常不好。
“对!非常不好!”徐无咎抓住救命稻草,“所以!苏瑾!哑姑!还有你!‘活地图’!跟我回府!给我作证!少爷我不是家贼!少爷我是…是…忍辱负重!深入虎穴!挖出惊天大秘密的英雄!”他挥舞着手里那团酱纸,“看见没?证据!指向朱老实的证据!”
苏瑾清冷的眸子扫过那团恶心的酱纸,又看看徐无咎色厉内荏的样子,淡淡道:“少爷,建议你先擦擦手。这‘证据’的气味,可能会让老爷的怒火…火上浇油。”
哑姑小脸依旧苍白,但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哥…别…怕…”
“怕?少爷我会怕?”徐无咎梗着脖子,把那团酱纸胡乱塞进海叔袖袋“海叔!保管好!这是‘保腿费’!”,然后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走!回府!会会我爹!让他看看他儿子是怎么力挽狂澜的!”
云梦侯府,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下人们噤若寒蝉,远远躲着前厅。
徐无咎带着他的“豪华阵容”——抱着账本的海叔、扛着矿镐的石小乐、扶着哑姑的苏瑾,以及一群鹌鹑似的“劳务抵债”漕帮打手,被海叔勒令在府外候着“待岗抵债”——刚踏进前厅门槛,一个茶杯就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朝着他的面门砸来!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徐无咎吓得一缩脖子,海叔枯瘦的手快如闪电,算盘框凌空一拨,“啪”一声脆响,茶杯被精准地拍飞,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爹!息怒!息怒!”徐无咎赶紧堆起笑脸,试图展现“忍辱负重英雄”的风采,“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
“解释?!”端坐在主位上的徐远山,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锦袍,面容刚毅冷峻,此刻却因怒火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根本没看海叔他们,凌厉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徐无咎身上,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之怒:
“解释你为何监守自盗,劫掠自家粮仓?!”
“解释你为何勾结不明人士,毁我暖玉汤池?!”
“解释你为何散播流言,污我云梦商会清誉?!”
“解释你为何煽动流民,冲击侯府,擅开粮仓?!!”
他一掌拍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杯碟乱跳:“说!家贼是谁?!今日若不交出同伙!休怪为父家法无情!打断你的腿!”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徐无咎胸口。他爹…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知道的都是最坏的那部分?
“爹!您听我说!”徐无咎急了,“粮是我劫的!但我是为了赈灾!暖玉汤池是意外!流言是漕帮和户部泼的脏水!开粮仓是因为钢砂流言爆发!我是为了平息民愤!我不是家贼!家贼另有其人!是…”
“住口!”徐远山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失望,“赈灾?你有何资格动用商会存粮?平息民愤?你可知擅开粮仓,形同资敌!至于家贼…哼!我看就是你身边这些来历不明之人,蛊惑于你!”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石小乐、苏瑾和哑姑,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石小乐茫然地回视,矿镐杵在地上。苏瑾面无表情,指尖微动。哑姑害怕地往苏瑾身后缩了缩。
“老爷!”海叔佝偻着背上前一步,浑浊的老眼迎着徐远山凌厉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少爷行事或有莽撞,但绝非家贼!劫粮赈灾,老奴全程见证!暖玉汤池毁坏,是意外!至于这几位…”他枯瘦的手指依次点过石小乐、苏瑾、哑姑,“…这位石小兄弟,身手不凡,多次救少爷于危难!这位苏姑娘,智计无双,助少爷查明星纹钢砂线索!这位哑姑丫头,身负奇能,今日更是在火山口以歌镇地火,救了陵州城!他们,绝非蛊惑之辈!而是少爷的助力!”
徐远山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火山镇地火?,但怒火更盛:“海大富!连你也跟着他胡闹?!助力?我看是祸水!星纹钢砂之事,自有官府查办!何须他一个纨绔插手?!还闹得满城风雨!我云梦商会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爹!星纹钢砂就是关键!”徐无咎抓住机会,豁出去了,指着海叔的袖袋,“海叔!把‘保腿费’拿出来!”
海叔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枯瘦的手伸进袖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团…依旧散发着浓郁酱肉味、边缘还沾着点褐色酱汁的、烂乎乎的纸团。
徐无咎一把抢过,强忍着恶心,把那团酱纸高高举起,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爹!这就是证据!从‘醉金窟’钱串子的酱肉缸里捞出来的!上面写着‘盯紧豆腐朱’!指向朱记豆腐铺的朱老实!这纸条,是穿官靴的人给漕帮疤脸的!他们不仅知道火山里有东西!还知道是纸或布!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把那团恶心的酱纸往前一递,酱汁差点滴到光洁的地板上:
“而这个!就是他们在火山底下想找的东西!它就在海叔袖子里!是我娘的血书!我娘根本没死!是被人炸船害了!现在被困在东海‘潜蛟坞’!害她的人!就是云梦商会内部的叛徒!勾结漕帮和户部!图谋不轨!星纹钢砂和鲸胶!都是他们的工具!”
徐无咎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起伏,举着那团酱纸,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死死盯着他爹:“现在!您还要打断我的腿吗?!”
前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徐远山脸上的滔天怒火,如同被瞬间冻结。他死死地盯着徐无咎手中那团散发着酱肉味的、烂乎乎的纸团,又缓缓移向海叔的袖口。那眼神,从暴怒,到震惊,再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复杂情绪。
他放在紫檀木茶几上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
“你…你说什么?”徐远山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你娘…的血书?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