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光病毒的植入与激活需要精密操作和足够的时间，灰界人的舰队来势汹汹，绞肉机般的太空鏖战持续了半个多月，双方皆付出惨痛的代价，最后灰界人舰队以微弱的优势，终究还是撕裂了联盟最后的的防线。
登陆之后，短兵相接，双方从太空战演变到肉搏。
当灰界人的最高首领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居然是怀特阿尔曼。
这位传奇家族的继承人，在无数关键战役中运筹帷幄的战争顾问，两年前，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假死，成功骗过所有人之后，回到了灰界人的太空舰队群。
后来他们才知道，怀特阿尔曼并不是当年阿尔曼将军的直系，而是从旁支过继来的，从而掩盖了他灰界人的身份，也让他得以在联盟的权力核心潜藏多年。
作为联盟登陆部队的先锋部队，宋兴琛直面怀特阿尔曼。
一番激烈的交战后，宋兴琛半跪在地上，额头上面流下来的鲜血沾上汗水，伤口有着微微的刺痛感，他深呼吸了两口气，觉得胸腔里面有轰隆的声音，应该是上次伤到肺部还没完全好全，眼前的画面有点模糊，只听见那个声音忽近忽远地传进耳朵里。
“我们的本意，并非如此。”
那声音温润平和，听声音完全不觉得这是个杀伐果断，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他曾有着最辉煌的头衔，阿尔曼家族最被寄予厚望的孩子，祖辈曾经主导了“宇宙树战役”和“猎网之战”这两场永载史册的战役，他的先辈不论性别不论家族地位，无一例外地，都曾战斗在第一线。
这个姓氏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战争史。
阿尔曼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狼藉和残存的抵抗者，语气没有太多起伏：“如果你们继续坚持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战争和反抗，结局只会是无谓的牺牲。地球有一句古话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出自你们的国家，我想你是最能理解的那个人，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做出昔日地球人对地外星人做的那些事情，我我们所求，不过是取回那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你……你愧对你的祖国和阿尔曼家族。”有个女声咆哮着刺破了他话音落下的短暂平静。
宋兴琛旁边一个俄罗斯女兵挣扎着撑着枪站起来，她右腿已经完全被炸断了，其中嵌入了一个微型神经抑制的维生装置，维系着她最后的清醒与站立的力量。
宋兴琛认出了她，她是当年那个跟自己一起成为“烛”的那个女兵，被教官搂着骄傲地介绍给那天在场的所有人。
怀特阿尔曼没有愤怒，笑容带着一种看透执念的悲悯，那一瞬间，宋兴琛甚至觉得，他是个不把世俗名利放在眼里的世外高人。
“家族是家族，我是我，我曾经跟你们一样，把家族荣耀和民族责任看得比自己的姓名都要重要。但是慢慢地，我才意识到，原来作为一个人，首先要顾全自己，其次才是这些枷锁。”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面前的两人，语气是近乎劝导的惋惜：“你们现在就如同丧家之犬，放弃那个所谓的‘家’，去拥抱真正的自由，不好吗？”
宋兴琛的喉咙里滚出两声沙哑干涩的“嗬嗬”声，他听完他传销的发言，艰难地擡起头，“如果地外星人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你们还跟我们谈什么判呢？”
阿尔曼脸上的那点悲悯和超然瞬间消失了，“我的女儿就是死在地球人手里，确切地说，她是死在你手里！”
“什么？”被这场战争带走的生命太多了，他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到。
恒河沙数，最后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面上的平静破裂，原始的愤恨喷薄而出，跟往日儒雅谦和的顾问的模样截然相反，他压抑着开口：“你跟那个小子登上了我的战舰，在里面杀了一个叫做薇薇安的研究员，这就忘了吗？”
宋兴琛的神经猛地一刺，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原来当初那个被他们借机混进去的女人，居然是他的女儿，或者说，居然也是阿尔曼家族的后人。但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回想曾经的事情，他的战友都在以命相抗。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这里，如果能拉上这个老家伙一起，就更好了……
宋兴琛咬了一口下嘴唇，新传来的疼痛让他迫使自己的脑子开始重新思考能还击的概率有多少。引爆腰间的微型高能爆破弹，那绝对没问题，方圆数十米的地皮都能给掀起来，但是他没有引爆那种炸弹的机会，手榴弹可以，但是需要极近的距离才能确保杀伤，再不然就是手枪，他也不保证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瞄的准。
这三个选择一个比一个糟糕，更遭的是，他没有时间权衡了。
这时那个俄罗斯女兵拄着枪慢慢走到他身边，她俯下身，一只手似乎要去搀扶宋兴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她也认出自己了。
成为“烛”的意义或许只是为了这一刻。
说完她立刻端起枪，搭扣早就被她掰开了，宋兴琛用余光注意着她，他知道这是俄罗斯最新式的武器，他之前试过，威力大后坐力也强。那个女兵失了一条腿的支撑，还能这么稳地打出一发子弹，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但也只有这一发的机会，那个枪法精湛的女兵知道，宋兴琛也知道。
他们的机会，仅此一次。
宋兴琛在最短时间内调动全部的注意力和肾上腺素，在女兵枪响的同一刹那，他的枪也响了。怀特阿尔曼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不是能被轻易就吓到的新兵，宋兴琛赌的就是这一点。女兵那声势骇人的一枪，本就是吸引注意，在他躲开的那一个瞬间，宋兴琛射出的子弹才是击毙他的关键。
枪声未落，女兵便彻底脱力，重重砸倒在地。几乎同时，数个枪口已循声调转，指向她的位置。宋兴琛在扣动扳机后的毫秒之间，凭借最后的本能，借力向侧方一滚，堪堪将自己摔在一块焦黑的巨石之后。
翻滚牵扯到了伤口，肺部传来几乎炸裂的痛，但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枪法这么自信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怀特阿尔曼中枪身亡的消息就会传回地球，听着不远处立刻响彻一片的枪声，他知道自己这下子应该是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很久以前，他一直以士兵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却忘了自己只要在战场上待久了，也会遇到需要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他没有太多想法，最坚定的主意就是擒贼先擒王。这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家伙，正是这场战役里面最可怕的武器，像他这样的军官还会再有，但是怀特阿尔曼死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有另外一个能顺利无障碍接替他位置的人。
这场仗打到现在，就像一块需要缝合的破布，怀特阿尔曼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根针。
他预感到，离结束不远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往往都是抱着不想活了的心态在战场上面，久而久之锻炼出一副坚硬的铁石心肠。
又一发能量束撞在他背后的巨石上，冲击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瞬间传递过来的热量。
他闭上被血污糊住的双眼，意识开始飘散。
浩瀚的宇宙曾经是他们这些学生的梦，荣耀、浪漫、大气层外巍峨雄壮的堡垒，倾地球之力建造的各大武器和空间站，都是他们在国旗下面立过誓言要守护一辈子的东西。他的老师带领着他的同学在最后一层战线，不眠不休地打了三天的攻防战，这些人里面有他的师长和同学，他此生两位挚友和自己一样，奋斗在最危险的地方。
宋兴琛感受到一阵溺水般的窒息感，他以为自己会沉入永恒的寂静。
然而，预想中的终结并未降临。
几道刺目的强光压过对面的火力，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熟悉的低吼。是古嫣：“找到他了！医疗兵！快！”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擡起，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得救了。
他被以最快的速度拖回了后方一个临时搭建的掩体，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和汗臭混杂在一起。医疗兵的动作又快又粗暴，纳米缝合器将他皮开肉绽的伤口拉回原位，强效止血泡沫糊了他满身，强烈的止血反应，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直到几支高浓度的兴奋剂和镇痛剂被直接推入颈动脉，宋兴琛枯竭的身体机能才重新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