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你是谁

意识是一片漂浮的羽毛，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下坠。

然后，他醒了。

苏辰的身体从某种凝胶状的冷却液中抬起，医疗舱的玻璃罩无声滑开。他赤裸着，身上连接的管线自动脱落，在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这里不是船上的医务室。

这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墙壁与地板的界限模糊，散发着柔和的光。透过一面巨大的圆形舷窗，他看到了外面。

不是天空，是深海。

墨绿色的海水被某种力场排开，能看到巨大的鱼群和奇异的发光生物在黑暗中游弋。他所在的这个“核心区”，像一颗孤独的心脏，悬浮在深海的死寂里。整座岛屿，沉没了。

他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胸口的伤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的疤痕。那块发光的铭牌不见了。

“你醒了。”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苏辰猛地转身。那个通体雪白的“收割者”机器人就停在房间的角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它没有武器，没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

“你是谁？”苏辰问，声音因为久未使用而有些沙哑。

机器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它的一条机械臂抬起，在空中投射出一块全息屏幕。

【最终信息包：‘牧羊人’】

牧羊人。这个名字让苏辰的心脏抽紧了。

【致‘方舟’信标持有者：当你看到这条信息，意味着我已经失败。岛屿的物理隔离协议已经启动，核心区将作为水下基地继续运作。】

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

【‘收割者’协议观测数据：非战斗单位。能源核心为微型奇点反应堆。行为模式：绝对中立，仅遵循最高优先级指令。当前指令：确保‘方舟’信标安全，并将其运送至指定坐标。它无法被常规火力摧毁，也无法被说服或威胁。不要尝试与它战斗。】

苏辰看着那个白色的机器人。绝对中立？它看起来更像一个狱卒。

【奥尔特云‘门’状态更新：由脉冲冲击引发的能量潮汐导致‘门’的结构暂时失稳。‘收割者’协议的次要任务，便是利用其能源核心稳定‘门’的框架。稳定完成后，它将携带信标穿越。】

【人类的时间不多了。被动防御已经没有意义。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门’的另一侧，寻找对抗，或者……沟通的机会。】

苏-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去‘门’的另一侧？那是疯狂的行为。

屏幕上最后跳出两组坐标。

【坐标一：水下潜航器‘信使’号。位于基地下方七百米处的海沟内，处于休眠状态。它是唯一能让你在‘门’稳定前抵达那里的工具。】

【坐标二：缪文航。他所在的‘塔罗斯’海上平台。他是唯一能帮你启动‘信使’号的人。】

信息结束了。全息屏幕闪烁了一下，化为虚无。

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一个死去的指挥官，留下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执行这个任务的“盟友”，是一个刚刚才“回收”了自己的冰冷机器。

“为什么是我？”苏辰对着机器人低吼。

“我只是个士兵。”

“收割者”依旧沉默。它似乎只是一个信息的传递者，一个没有感情的载具。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电流声。

【警报：检测到未授权的外部通讯请求。】

【协议冲突。正在尝试拦截……】

“收割者”身上的蓝光急促地闪动，它的一条机械臂迅速伸向墙壁内嵌的一块控制面板，似乎想要切断什么。

【拦截失败。强制接入。】

“别动！”苏辰吼道，他冲过去，挡在了机器人和控制面板之间。

“收割者”停下了。它的扫描器在苏辰身上来回扫过，像是在评估他的威胁等级。

一道扭曲的全息影像强行投射在他们之间。信号极不稳定，画面上布满了雪花，一个男人的脸孔时隐时现。

是缪文航。

他的背景像是在一个剧烈晃动的船舱里，能听到风暴和警报的尖啸。

“苏辰？是你吗？听得到吗！”缪文航的嘶吼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该死，它们的干扰太强了！”

“我听得到！”苏辰大声回应，“发生了什么？”

“不要相信它！不要相信牧羊人的任何计划！”缪文航的脸在信号干扰中扭曲，“那是个陷阱！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苏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收割者不是信使，是狱卒！它不是带你去沟通，是带你去献祭！”缪文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裂，“‘方舟’信标不是希望，是坐标！是给‘门’另一边的东西指引方向的坐标！”

苏辰看向那个一动不动的白色机器人。

“牧羊人疯了！他认为用一个‘完美样本’去献祭，就能换来和平！他把所有人都出卖了！”

【信息污染。建议清除。】

“收割者”的电子音响起，它再次抬起机械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