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这就是我们的根基
死一样的寂静。
车间里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刚才还沸腾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赵铁柱那因为用力过猛而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大锤砸在犁头上那一声“当”的巨响，还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赵铁柱举着那把八角大锤，整条胳膊都在抖。他不是累的，是震的。虎口火辣辣地疼，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又看看地上那个安然无恙的犁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这一锤子下去，别说是这么个薄片犁头，就是块半尺厚的石头也得砸出个坑来。可这东西，就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连印子都算不上。
“这……这……”赵铁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围的人也都傻了。他们刚才亲眼看到第一炉钢锭是怎么被一锤子砸崩的，那副脆生生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眼前这个，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老杜是第一个动的。他大步走上前，蹲下身子，伸出那只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在那个白印上用力地摸了摸。光滑，冰冷，坚硬得不像话。他又把整个犁头翻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连一个细小的裂纹都没有。
他站起身，一句话没说，只是走到赵铁柱面前，从他手里拿过那把八角锤。
“老杜，你……”赵铁柱想说点什么。
老杜没理他，他掂了掂锤子，转身面对那个犁头。他不像赵铁柱那样用尽全力，而是用一种巧劲，对准犁头的不同部位，一下，一下地敲击。
“铛！”“铛！”“铛！”
每一声都清脆响亮，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韧性回音，而不是之前那种沉闷的碎裂声。
敲了七八下后，老杜停了下来。他把锤子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整个车间的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宣判这件东西的死刑。
老杜沉默了很久，他看着苏辰，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颠覆了认知的茫然。他这辈子跟石头和钢铁打交道，自认为什么都见过了。可今天，他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浑浊，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怀疑和固执都吐出去。
最后，他对着苏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服了。”
这两个字，比刚才那一声声锤响还要震撼。
赵铁柱全身一松，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李猛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老王头更是不堪，直接蹲下去，抱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了……真是神了……”
短暂的寂寞之后，车间里爆发出比第一次炼出钢水时更加猛烈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这犁头！这犁头能当传家宝了！”
“苏辰！你真是我们的活菩萨！”
工人们激动地围了上来，想摸一摸那个创造了奇迹的犁头，又有些不敢。那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工具了，那是希望，是能让他们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底气。
老杜没有参与欢呼。他只是走到苏辰面前，声音沙哑地问：“你加进去的那些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锰矿石，还有石英砂。”苏辰没有隐瞒，“它们能去除钢水里多余的碳和杂质，增加钢的韧性。”
“锰钢……”老杜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我以前在矿上听说过，那是用来做挖斗和铁轨的，最结实的东西。没想到……没想到我们也能造出来。”
“以后我们能造出更好的。”苏辰看着沸腾的人群，平静地说。
他等到所有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都别高兴得太早。”苏辰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只是第一个。我需要更多，需要几百个，几千个！我们需要用这东西，换回粮食，换回药品，换回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一切！”
他的话让所有人冷静下来。
“苏辰，你说得对！”赵铁柱第一个响应，他捡起地上的犁头，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干！我这条命，这身手艺，都听你的！”
“对！我们都听你的！”李猛也大声喊道。
“都听苏辰的！”人群齐声高呼。
苏辰点了点头，很满意现在的气氛。他看向老杜：“老杜，你经验最丰富，也最稳重。从现在开始，冶炼组就交给你负责。每一炉钢的配比，温度，都必须严格按照我给你的标准来。能不能保证？”
老杜挺直了腰杆，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站得这么直。他用仅有的一只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保证完成任务！要是出一炉废钢，我把炉子吃了！”
“好。”苏辰又转向赵铁柱，“铁柱，你的任务最重。锻造组归你管。我需要你们不仅能做出犁头，还要能做出齿轮，做出轴承，做出更精密的零件。人手不够，你就从年轻人里挑，我允许你收徒弟。”
“没问题！”赵铁柱的眼睛里全是光，“我一定把这身本事都教出去！”
“老王头！”
“在！”老王头连忙跑过来。
“后勤和品控交给你。每一件出厂的东西，你都要亲自检查。不合格的，直接回炉。我们的招牌，不能砸在你手里。”
“放心！”老王头拍着胸脯，“从我这出去的，保证个个都是精品！”
苏辰最后看向李猛：“李猛，安全组还是你负责。除了日常警戒，你还要负责新人的背景审查。我们现在是块肥肉了，想来分一口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让心怀不轨的人混进来。”
“明白！”李猛握紧了手里的钢管。
一个简单的分工，让整个工厂的结构瞬间清晰起来。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职责，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股劲。
苏辰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清楚，这只是第一步。一个坚实的根基，已经打下了。接下来，就是在这片废墟之上，建起一座谁也推不倒的堡垒。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目标，十天之内，生产出第一批，十个合格的犁头！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