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看不懂的技术壁垒
“就要用这些。”苏辰的态度很坚决。他指着那些矿石，“不但要用，冶炼的时候，温度也要比平时稍微低一些。出渣的时候，也别出得太干净。”
赵铁柱在旁边听得直咧嘴：“我的老天爷，你这是存心要炼一炉废钢啊！温度不够，杂质除不尽，锰又加多了，这出来的东西，比我们第一炉失败品好不了多少。别说一锤子，我怕是掉地上都能摔八瓣。”
“我就是要它摔八瓣。”苏辰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不能在我们手里摔，要到广源商行那些工程师手里，才摔得响亮。”
老杜和赵铁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困惑。
苏辰知道，不跟他们说明白，这两个老顽固心里肯定过不去坎。他拉着两人走到一边，远离了炉火的喧嚣。
“你们想，广源商行买我们的犁头回去，第一步会干什么？”苏辰问。
“那还用说，肯定是找个懂行的人，看看这东西到底好在哪。”赵铁柱回答。
“对。他们会分析我们钢材的成分。”苏辰接着说，“以广源商行的实力，找人分析出锰、碳、硅这些元素的比例，不难。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照着这个比例，自己炼呗。”
“没错。这就是他们要走的第一步，也是我要给他们挖的第一个坑。”苏辰笑了笑，“我让你们故意炼一批次品出来，他们分析出的成分，就是这次品的成分。他们要是照着这个配方去炼，炼出来的，也只会是跟我们一样的次品。他们会发现，这东西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结实，一砸就碎。”
老杜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他们会以为，我们的技术也不过如此，或者，是我们对他们有所防备，故意卖了假货。”
“对。这样一来，他们就会陷入两难。是继续花大价钱买我们的东西，来赌下一次能买到真货？还是觉得我们的技术不值得他们花这么大精力？”苏辰分析道，“不管他们怎么选，都能给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赵铁柱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着头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弯弯绕绕这么多。行，我听懂了，就是坑他们一把。这个我喜欢！”
“这只是第一个坑。”苏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光是这样，还不够。他们的人不傻，试几次之后，肯定能发现问题。所以，我们还要给他们准备一份真正的大餐。”
他转向赵铁柱：“铁柱叔，上次我们不是留了一半最好的犁头吗？你从里面，挑出五个。跟我来。”
苏辰带着赵铁柱来到锻造车间的一角，那里有一个新建的、用耐火砖砌成的热处理炉。
“你把这五个犁头，放进炉子里，重新加热。”苏辰指挥道。
“还加热？这都淬过火了，再加热一遍，不就退火变软了吗？”赵铁柱觉得自己的铁匠常识正在被一遍遍地颠覆。
“按我说的做。”苏辰不容置疑，“把炉温升到这个颜色。”他用木炭在铁板上画了一个颜色标记，那是一种介于暗红和樱桃红之间的颜色，“看到炉膛里变成这个颜色，就把犁头放进去。然后，盯着沙漏，等沙子漏完一半，再把它们拿出来。”
“拿出来然后呢？”
“然后，别用冷水淬火。去伙房，跟陈嫂要一桶刚烧开的热水，再往里面撒半袋子盐。用那桶滚烫的盐水淬火。”
“用……用开水淬火？”赵铁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他打了一辈子铁，只知道淬火要用冷水，越冷越好，这样钢才能硬。用热水，那不是胡闹吗？
“苏辰，你可别乱来啊。这可是咱们最好的几件东西，弄坏了太可惜了。”赵铁柱心疼地说。
“放心，坏不了。只会变得更好。”苏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们真正的技术壁垒。他们就算能分析出材料成分，也绝对想不到，我们会用这种方法来处理。铁柱叔，这道工序，以后就叫‘二次热处理’。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连老杜和老王头都不能说。”
看到苏辰如此郑重，赵铁柱知道，这恐怕又是苏辰的什么“神仙手艺”。他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咬了咬牙：“行！我信你！弄坏了算我的！”
接下来的操作，每一步都让赵铁柱心惊肉跳。当他把烧得通红的犁头，小心翼翼地夹出来，然后猛地插进那桶冒着滚滚热气的盐水里时，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
没有想象中剧烈的“呲啦”声，声音反而有些沉闷。一股带着咸味的水汽蒸腾而起。
等犁头完全冷却下来，赵铁柱把它夹出来，放在地上。
从外观上看，这个犁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颜色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好了，现在试试。”苏辰说。
赵铁柱拿起那把八角大锤，他犹豫了一下，没敢用全力，只用了五分力气，朝着犁头砸了下去。
“当！”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赵铁柱感觉虎口一麻，大锤直接被弹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犁头上，只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白点。
他愣住了。
他刚刚用的虽然不是全力，但也绝对不小。可这犁头，好像比之前更硬了，而且那股反震的力道里，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韧劲。
“这……这怎么可能？”赵铁柱喃喃自语。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辰笑了，“这就是技术。铁柱叔，你把这五个经过二次处理的犁头，和那批次品混在一起。下次李猛他们去黑石镇，就按最高价，卖给那些专门收我们东西的人。”
“我明白了！”赵铁柱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们买到次品，会觉得我们防着他们。可万一他们运气好，买到了这种极品，他们就会疯了！他们会发现，用同样的材料，我们能造出天差地别的东西！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对。”苏辰点头，“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技术，他们看不懂，更学不会。想用？可以，拿真金白银来换。这就是我们的壁垒。”
赵铁柱看着苏辰，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觉得，苏辰要做的，已经不是一个铁匠铺的生意了。他是在用这些钢铁，下一盘谁也看不懂的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