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广源商行的试探
赵四的惨叫声似乎还回荡在车间里，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每一个人。
整个工厂的气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变得压抑而古怪。工人们干活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彼此之间都沉默了许多。每个人手上的动作都更加规矩，严格按照作业指导书来，再也没有人敢抱怨麻烦。
老王头的品控组，工作变得异常顺利。以前总有人因为零件被打回来而争辩几句，现在，只要品控组的人一摇头，不合格的零件立刻就被拿回去返工，连个屁都不敢放。
效率是高了，但那股热火朝天的劲头，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给压住了。
苏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一个团队，在吃饱饭之后，必然会滋生出别的心思。他需要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给所有人划下一条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现在，这条线已经用血划下了。
他要做的，是在这根紧绷的弦上，重新找到平衡。
这天中午，食堂的饭菜，破天荒地加了一道红烧肉。大块的肥肉在锅里炖得烂烂的，酱色的汤汁冒着诱人的香气。
工人们打饭的时候都愣住了，以为自己看错了。
“陈嫂，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个年轻工人小声问。
“没什么好日子。”陈嫂一边打菜，一边大声说，“苏辰交代的，说大家最近辛苦了，给大伙儿补补油水。都别客气，一人三块，不够我再给你们添！”
看着碗里那颤巍颤的肥肉，工人们紧绷了几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们默默地坐下，大口地吃着米饭和肉，车间里弥漫的压抑气氛，被这股肉香冲淡了不少。
苏辰端着饭碗，和老杜、赵铁柱他们坐在一桌。
“苏辰，你这手，玩得漂亮。”老杜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一个巴掌，一颗甜枣。这下，那帮小子心里该有数了。”
赵铁柱闷头吃饭，没说话。他心里还是觉得苏辰那天太狠了，但看到工人们现在这副样子，他又觉得苏辰好像做得没错。他这辈子都没管过这么多人，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明白。
“光有枣还不够。”苏辰扒了口饭，“得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奔头。”
他正说着，李猛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他们桌前。
“苏辰哥。”李猛压低声音，“黑石镇那边传来消息了。”
“说。”
“我派出去的人打听到，黑鼠帮这几天内讧了。”李猛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据说是因为分赃不均，几个小头目打了起来，死了好几个人。黑鼠自己也受了伤，现在正焦头烂额呢，估计短时间内没空来找我们麻烦了。”
“哦？”苏辰停下筷子，“王麻子呢？那个收买赵四的家伙。”
“也折在内讧里了，被人捅了十几刀，尸体都臭了才被发现。”
桌上的几个人都沉默了。这个消息，让他们感到一阵快意，又有一丝寒意。这就是废土的法则，弱肉强食，黑吃黑。
“活该！”赵铁柱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这算是好事，我们能安生一阵子了。”老王头说。
“别高兴得太早。”苏辰却没有半点轻松，“黑鼠帮是豺狼，但广源商行，是猛虎。豺狼自己打架，只会让老虎觉得，这片林子该换个主人了。”
李猛点了点头：“苏辰哥你说得对。我的人还带回来另一个消息。最近黑石镇的黑市上，有人在到处打听我们的东西，还放出话来，高价收我们造的犁头和垫片。一个犁头，他们出到两百斤大米！”
两百斤大米？
赵铁柱和老王头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价格，比他们自己卖的还要高出三分之一。
“谁这么傻？有钱没地方花了？”赵铁柱不解地问。
“不是傻，是聪明。”苏辰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们不是买来用的，是买回去拆的。”
老杜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是说……他们在仿制我们的东西？”
“除了广源商行，不会有别人。”苏辰很肯定地说道，“他们想从根子上，把我们的技术给偷走。只要他们能造出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我们手里这点本钱，就一文不值了。”
赵铁柱一听，急了：“那怎么办？咱们不卖了？可不卖东西，我们拿什么换粮食和材料？”
“卖，为什么不卖。”苏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想买，我们就卖给他们。我倒要看看，我的东西，是那么好仿的吗？”
他心里清楚，锰钢的配方比例只是第一步，更关键的是冶炼过程中的温度控制和后续的热处理工艺。这些东西，是刻在他脑子里的，是无数次实验总结出的数据，广源商行就算把犁头磨成粉，也分析不出来。
“他们想学，我就当一回老师。只不过，这学费，可就有点贵了。”苏辰心里盘算着。
他看向老杜和赵铁柱：“老杜，下一炉钢，你把锰矿的比例，稍微提高一点点，就一点点。铁柱叔，你打出来的东西，不要全部拿去卖，留下一半。剩下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提高锰矿比例？”老杜皱眉，“那样钢会变脆，韧性就差了。”
“我知道。”苏辰说，“我就是要它脆一点。”
老杜和赵铁柱都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苏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造出不合格的产品，再高价卖给对手？这是什么操作？
“苏辰，你到底想干什么？”赵铁柱忍不住问。
“挖个坑，等他们跳。”苏辰站起身，“走，去车间，我跟你们细说。咱们得给广源商行那些大工程师们，准备一份‘大礼’。”
车间里，高炉的热浪滚滚而来。
老杜站在炉前，看着眼前一堆品相不算太好的锰矿石，眉头紧锁。
“苏辰，真要用这些？”他抓起一把矿石，在手里掂了掂，“这批矿石的品位不高，杂质也多。就算按你说的，稍微增加一点配比，出来的钢锭质量肯定也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