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造物者之歌.3,镇魂印》(2)
生花阁竞技
“没想到白先生这十六年鲜少露面,是去带孩子了。”岛立区的一家破旧小酒吧里,平靖微微瞪大眼睛,笑着摇摇头,“真是想象不到。”童小琴有些感慨这位平部长的套话能力。她与葛乔认识已有数年,但因其性情偏激,她对简墨的事只字未提,今天却在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同族面前倒了个空。不过白先生与柚子俱乐部颇有渊源,平靖性格包容,对简墨应该没有威胁。
“预赛那天你说的话我很赞同。杀人放火无以成事。”平靖敛起笑容,说起正事,“莫说现在纸人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造纸师们相抗衡——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能够打败他们,接下来呢?纸原战争打了两次:第一次因为逆化程序出现宣告失败。第二次纸人之家都建好了,结果最后依旧只能以自杀式的袭击,卑微地换来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二次协定。
“葛乔很强,但只是个体的强大。这次就算他成功杀死了所有造纸师,可世界上绝大多数纸人,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不仅强大,而且长久的保障。”
“这其中的关键是诞生纸。”童小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们要辨魂师。”
平靖左手四根手指握起啤酒杯,望着她笑道:“那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计划吗?”
正当大多数媒体在京华搜索简墨的踪迹时,简墨已经回到楚中市。
“你这次真的太冒险了。”连蔚忍不住批评简墨,“不要以为你身边有简要就能肆无忌惮。纵然他天赋卓越,可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正好遇到克制他的异级,或者异能阵。你看你这次不就……”
简墨虽然不喜连蔚唠叨,却也只能乖乖听训。见到造父憋屈的模样,简要却一点也不着恼,在旁边笑眯眯地候着,时不时还给连蔚添一杯茶。
等第三杯茶喝完,连蔚也觉得胃里有点胀,暂停了这次安全教育。“丁之重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虽然他可能还活着,但有李家在,短时间内他是不敢出来的。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要公开造纸天赋恢复的事吗?总不能一辈子用魂笔制造师的身份吧?”
这件事情简墨与简要早已经商量过。
碧海长鲸那一次的对话中,夏尔就表现出对六街杀手的了解。但因追查连英死因和复刻纸人,这条线索只能暂时搁置一边。不过能让造纸师联盟主席的弟子有所忌惮,这个势力必不一般。简墨与简要分析过,除了造纸师联盟的高层,可能让夏尔有所顾忌,还有泛亚各地十二联席和几个实力强劲的造纸世家。当然如果单纯考虑简墨自身的实力,能够造成威胁的就更多了。哪怕曾经的齐家,若是正面对抗,也可以完全碾压简墨。
简爸自小就言传身教,谨慎二字任何时候都不嫌多。事实证明,凡他稍有松懈,无一不是吃过大亏。比如清街后第一次回六街,比如两个月前参观万山总部。
“我还有些事情想查,暂时不想把底牌都暴露出来。”简墨对连蔚说。这是简墨和简要最后讨论的结果。
他未暴露的底牌,不仅包括连蔚已知的造纸天赋、辨魂之眼,还有简墨未曾告诉他的,第二造纸研究所、万千的情报网以及逐渐壮大的重简方略——这就是他为封三报仇所能依仗的一切了。或许还谈不上强大,但至少在关键时刻,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连蔚只是望他一眼,沉默地点点头,并不追问简墨还要查什么。对他的有所隐瞒,两人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到挂着淡蓝色兰花窗帘的卧室,简墨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对耳边清净的感觉无比满意。
“纸人管理局的抽查还在扩大范围。”简要却没打算让他这么悠闲地躺着,“现在不光是纸人团体,纸人居住密集的区域以及高频出入的场所,都有银制服在随机抽查。”
“对我们的影响大吗?”简墨果然紧张起来。
“这次普查覆盖面太广,细致度上就无法保证了。我们有首家纸源做掩护,除非他们针对某个成员长期监控,否则出问题的可能性倒不大。但这回普查对整个纸人群体影响很坏。”简要神色并不轻松,“普查令下达不过短短两周,京华市纸管局的拘禁所就不够用了。”
“都是东一区预赛惹的祸。”简墨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也在想,这种袭击图一时之快,到底对纸人能有什么好处?原人和纸人,难道真的没有可能平心静气地相处?”
“少爷,很多问题不是没有答案。”简要笑道,“但关键有两点:一是既得利益者会让步吗?二是求变者准备好了吗?比方说前两日,方执来找您,您为什么不答应他?”
简要提到的方执,便是大一上学期造纸简史课程的讲师。
“加入纸人权益协会?”简墨知道这位方老师是纸协的人,却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邀请自己加入纸协。
“其实多观察一些就能发现,你对纸人的态度与其他人很不一样。”方执说话就像他授课时一样,从容且有条理,“就比如现在,我邀请你参加纸协,你虽觉得意外,却不认为可笑,甚至觉得受到了侮辱。”
“丁之重的案件中,你将自己探究复刻纸人的原因,解释为发现梁小雅被复刻。这个理由表面上说得通,但是换位思考,有几人会为了验证这低得可怜的概率,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去查一个手段如此残暴的组织?”方执凝视着他的眼睛,不疾不徐地继续分析,“还有那天最后,你对李家那位提的要求——若非内心对纸人怀着善意,在身体状况那般糟糕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惦记纸人本身是否无辜吧?”
简墨没想到对方的观察居然如此入微,但他不会主动承认什么。这时简要端来了茶点,放在两人面前,然后不动声色地候在一边。
方执笑着谢过简要,但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茶点上:“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借此胁迫你什么,只为说明我们的邀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即便最后你拒绝,我们也绝对不会为难愿意与纸人为善的人。”
简墨借着喝茶的工夫思索了几秒,试探道:“不知道您希望我入纸协后做些什么?”
“你眼下自是以学业为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出席一些重要的集体活动即可。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将你的才华和影响力,运用到纸协的具体工作中去。”
方执的回答十分委婉,但简墨听明白了。集体活动是用来表明立场和态度的,而具体工作则需要用到他的能力和资源。纸协果然如它一向以来的名声,条件开得简直算得上“温柔体贴”,与大多数纸人组织的犀利强硬完全不同。
简墨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问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纸管局最近在普查纸人团体,纸协是不是也在其列?”
方执笑了笑:“纸协是泛亚最大的纸人组织,自然也在其中。”
“纸协这么多纸人,怕是免不了有几个性格偏激的。”简墨问,“倘若他们私下做出什么不妥的事,被纸管局查到,你们会很为难吧?”
“纸人权益协会素来倡导用合法、公开的方式去维护纸人权益,并不支持成员采取偏激的手段。虽然接受纸管局的普查是会增加一些工作量,但并不算为难。”方执肯定地回答。
“纸协从来就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简墨并不肯放过这个问题,继续追问。
“也不是完全没有过。”方执耐心回答,“但我们会耐心劝导。纸协要做的事情是实现纸人和原人利益的共赢,而不是一味让纸人压倒原人,迫使矛盾升级。”
“如果他们始终不听劝导呢?”简墨盯着方执的眼睛,用一种不怎么讨喜的态度继续追问。
方执停了下来,深深看了简墨好几秒,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你不会加入纸协的,对不对?”
想起那天将方执送到门口时对方失落的表情,简墨对简要道:“纸协作风太过温柔,我不喜欢这种温柔。”
简要点头表示同意:“在这样的世道里,温柔就像是一项原罪。他们自己也并非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温柔了这么多年,已经改不过来了。用道德法律和舆论压力来遏制不公和罪恶,那是太平盛世的手段,不是现在的。”
“建立纸人自己的国家?”葛乔放下手机,眯起眼睛看童小琴,“平靖真的这么说?”
童小琴点点头。
“他倒是想得远。”葛乔吐出一个烟圈,“纸人最大的命门是诞生纸。要搞定诞生纸就要搞定诞生纸档案局——难怪他们要辨魂师。”
“平靖说,他查到诞生纸档案局总局内有一套诞生纸的流转码,只要能够弄到这套密码,就能够知道任意一个纸人诞生纸的位置。”童小琴解释道,“但每家档案局都只能拿到一部分。平靖眼下的工作,就是弄齐一整套的流转码。”
“这个流转码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拿的。”葛乔听完,吸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假正经单独约你,就为讲这个给你听?他是想拉你入伙,还是想拉乔蓝社入伙?”
“两者都有。”童小琴并不遮掩平靖的目的。
“挖墙脚挖到我这里来了,哼!”葛乔狠狠按灭了烟头,“建国而已,好像谁他妈不会似的!”
他瞟了一眼微露喜色的童小琴,“好了,别光顾着高兴,拘禁所里的兄弟们,还等着我们捞人呢。你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机会。”
童小琴果然露出愁容:“纸管局现下行动密集,一时半会儿不好再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