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陈勉不懂沈鸣黎难道是不知道痛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紧张的时刻还在说无关紧要的话。皮肉和衣服都被粘在一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况且,这么高温度的油泼在身上,后背的皮肤能不能要尚且不说,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真的有瘫痪的风险。
陈勉都不敢想象沈鸣黎一辈子躺在床上度过的景象,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嗓子很干地说道:“沈鸣黎,你快别说话了,救护车已经来了,先放开我,我们先赶紧去医院!”
“不行,陈勉,你答应我。”沈鸣黎就像一只被卸掉翅膀的飞鸟,脸色痛苦道,“答应我,不再不要我,永远都不能丢掉我。”
陈勉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医护已经动作麻利地陆续来到他们身边,这里已然成为犯罪现场,警察给黑衣人戴上手铐呵斥几句,黑衣人在被带走之前,这个时候终于他抬起头,露出鸭舌帽下浑浊尖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陈勉。
陈勉在无措中突然就与这道视线对上,然后他震惊地发现,黑衣人居然是那天在女omega身上放监视器的猥琐男人。眼见着摩的车子被推倒,东西都凌乱地散乱一地,男人这种举动明显是在报复,报复陈勉的那天仗义的多管闲事。
恨意从心底喷涌而出,原本该受伤的是陈勉自己,结果现在加到了沈鸣黎身上。一时间愧疚和懊恼占据他的所有思想,沈鸣黎不愿意配合,不愿意上救护车,固执地要在陈勉跟前得到确定的答案。
他最后只好妥协地说:“好了,沈鸣黎,我答应你。”
“真的吗?”沈鸣黎反问。
“真的。”
“要是你骗我怎么办?”
这到底该怎么回答,陈勉看着周围的医护人员,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发誓说:“要是我骗了你,我任你处置。”
于是到此,沈鸣黎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他这才终于顺利地上了救护车,陈勉也跟着上去坐在病床旁边,沈鸣黎因为疼痛慢慢陷入昏迷状态,一只右手却紧紧拉着陈勉的手腕,一点都不愿意松开,直到进手术室之前,才被主治医生强行扯开。
手术室的灯亮起,陈勉在外边徘徊一阵,最终担心到不行,抱着头痛苦地坐在了地上。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鸣黎他干嘛好不好地要跑来这里,算起来他已经因为陈勉受过两次伤,第一次是脑震荡差点失忆,第二次是大面积烫伤,还不知道最后怎么样。
说起来前几天陈勉还往他头上浇热咖啡,或许这就是一个征兆,此刻征兆灵验。就算陈勉真的讨厌沈鸣黎,但是他也绝对没有想到过让他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如果沈鸣黎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陈勉绝对不肯原谅自己。全部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沈鸣黎,现在躺在手术室里情况未卜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里,陈勉悔恨无措,他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懦弱地抱头痛哭,走廊里边的人员对此见怪不怪,一个个冷漠地匆匆路过。直到刘秘书得到消息赶来,平日里穿着小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十分优雅得体有风度的他,脸色也同样十分惊慌。
但是见到哭得那样可怜的陈勉,刘秘书放缓了呼吸和脚步,把歪斜的眼镜拨回去戴好,然后打电话通知低下的人待会儿送饭过来,才慢慢向他走过去。
“陈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陈勉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到刘秘书递过来的洁白纸巾,他沉默着接过,撸了撸鼻涕,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才礼节性的对着刘秘书点了点头,“记得。”
“那可真是太荣幸了。”刘秘书笑着回答说。
陈勉向手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动动干燥的嘴唇说:“沈鸣黎他,他还在里边,才进去二十分钟。”
在来之前,刘秘书已经对具体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他听着陈勉说完其中发生的一切,脸色见怪不怪,心中暗暗感叹他们沈总果然是百年难遇的情种,当初对着人家冷嘲热讽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现在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要在陈勉跟前卖可怜。
因果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真是苍天饶过谁,不过兜兜转转这么久时间,恩怨拉扯情爱纠葛始终不能有一个结束点,沈鸣黎只知道追上去死缠烂打,陈勉又是一个闷葫芦倔脾气,这两个人这样下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不过这个恶性循环的圆圈是时候停止了,就让他这个沈鸣黎忠实的部下,一个拥有无数恋爱理论的万能黄金单身汉刘秘书来了结这一切吧。
让人送上来的饮料和食物已经来了,但是陈勉没有胃口,他脸色苍白地摆摆手说不需要。刘秘书只好直接进入正题:“陈先生,转眼都这么长时间了,您还记得第一次见沈总的时候吗?”
医院的墙面很白很干净,看得陈勉脑子嗡嗡地响,他思绪乱糟糟的,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眨了下眼睛,说:“记得,是你带我去的,很高的写字楼,很大很漂亮的办公室。”和那个意气风发,长相优越,身材挺拔,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只是陈勉主动要和他握手的时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漠然离开。
现在想来,其实是很莫名其妙的恶意。陈勉低下头,很苦涩地笑了一声。
但是刘秘书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说:“那是陈先生您第一次见沈总,可不是沈总第一次见到您。”
眼见陈勉露出疑惑的表情,刘秘书才接着说:“沈总之前也是喜欢比较暴力的活动,经常去观看拳赛表演,好巧不巧看了您的那一场,是他让我邀请您来到集团担任私人保镖的,所以说啊,在您还不认识沈总的时候,沈总就已经见过您好多次了。”
“那说明什么?”陈勉低着头,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在那里打比赛都没有赢过多少场,说明他是觉得我可怜,所以才给我机会的,对吗?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才对。”
刘秘书:“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说得直白点,其实沈总对您,何尝不是一种一见钟情呢?他对您说了不好听的话,但是他做的事情完全没有一件是让陈先生吃亏的。”
陈勉抬起眼睛看他,“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离开他?你是来说服我和他在一起的吗,你们都觉得是我花了他的钱,所以我不应该反抗?”
陈勉的眼神有点逼人,刘秘书头发根部渗出了汗珠,但是讲真的,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个事情必须说开,如果不说开,不把最直白的东西放在表面,怎么能有回旋的余地,要不怎么有人总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所以刘秘书并未退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直白地说:“陈先生,我知道您的心里又不好受的地方,但我作为旁观者,我一定要说,沈总并没有对不起您。如果不是沈总,您的母亲刘女士到如今,绝对不可能安安稳稳地生活,说句不好听的,她可能早就……离开您身边了。”
“那个国外医院的癌症治愈技术才刚刚成形还未正式公开,根本不具备给真正的病患做手术的能力,为什么说一个手术加恢复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是因为起码有半年的时间,是沈总用巨额的金钱投入,才能加快临床实验速度。这个巨额我都不用说,是一间屋子都摆不下的钞票的数量。”
“这个动作太大,当然招致了董事长和众股东不满,董事长和沈总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所以沈总在很长一段时间晚上都不会回来,是因为他的后背被沈董打得鲜血淋漓,根本就无法走路,这些,陈先生,您全部都不知道。”
刘秘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然后又添了之后一把火:“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重要,陈先生您想要的是珍贵的感情,但是怎么就不多想一想,那么轻飘飘的感情,与实打实的金钱相比,其实根本就不能算什么。如果沈总不在乎您,他就不会为您做这些事情,他大可彻底不理会你您。”
“但是他不仅没有不理会,在您离开之后,他辞去执行总裁的位子,甚至放弃了黎女士的遗书——”
听到这里,陈勉忍不住皱眉打断刘秘书说:“什么遗书?”
“也是,这个您也不知道。”刘秘书有些无奈,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他还是认真解释:
“沈总的母亲去世很早,过程也不怎么体面。沈董娶了新的妻子,她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檀园,檀园是她留给沈总的礼物,但是同时还有一份没有被律师公开的遗书。沈董掌握着这份遗书,一直都没有交给沈总,那是对沈总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沈总才一直备受董事长所牵制。”
刘秘书给出的信息量太大,说话也不知怎么的十分刻薄,陈勉一时间都有些坐立难安,但是他还在继续说,说沈鸣黎自从来到这里就在陈勉身边布置了人,很多个晚上都在陈勉家楼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陈勉有时候出门遇到困难莫名的好心人也是来自于他。
那只猫是专门为陈勉养的,甚至前几天,陈勉发烧,也是沈鸣黎陪伴在他身边,在他昏迷的时候叫来医生给他打针。
“陈先生,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不够显现他的诚意,非得要受伤才能展示沈总对您的感情吗?您为什么不想一想,之前的这么多年的岁月里,有没有人像沈总对陈先生你这么好过?”
听完这么多,陈勉已经面如土色,在刘秘书还准备要继续的时候,他突然受不了一样地站起来,奔溃地大声吼说:“够了!不要再说了!你闭嘴!”
刘秘书知道,虽然不够礼貌,甚至有些质问的尖酸意味,但是他今天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就要交给他们自己,他们需要自己去思考。所以他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对他叮嘱说拿来的夜宵记得迟到,然后微微颔首,就大踏步离开。
陈勉呆呆站在原地,眼眶发红,像被困住的小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最终痛苦地捂住了脸,脱力地滑跪在地上。
他其实知道的,他内心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他亏欠沈鸣黎的那么多,数都数不清,别说沈鸣黎只是要和他在一起了,就算是沈鸣黎把他关起来玩烂,那都不足挂齿的。
陈勉年少就受罪,就辛苦,要很早地自己支撑起一个家庭,当然没有一秒钟过得开心过。他遭过人的冷眼,受过打骂,经历过困窘和凄惶,他都只能默默的把牙齿打碎咽进肚子,怎么偏偏只是被沈鸣黎为难,被强迫,他就要娇气,他就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