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清晨的寒意里,当为数百余人的队伍悄然而来,闯进人们的视野时,那位厄古斯特巨商正正襟危坐地看着被鞭打奴役的劳工,脸上堆满了奸邪的笑容。
“哈哈。厄古斯特大人,你果然在这里。”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厄古斯特眯眼打量着来人们朦胧的身影,虽然大多数难以分辩,但走在队伍前面的那个大块头却十有八九是他心中所虑之人。
那大块头看起来四十多岁,满头蓬松的黑发和浓密的胡须衬托着他威严的面孔。他的肌肉孔武有力,单手横提一柄巨大的斧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野蛮的气息。在北境以北,能够拥有这身魁梧的体格与气魄者,除了那位流放者首领,厄古斯特恐怕想不出还会有谁?
“噢!歌莫洛德,见到你可真是个惊喜啊!”厄古斯特早已猜出来人,他起身调侃道:“你这个大块头,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希望我来得正是时候,没打扰到你赚钱的雅兴才好。”说着,歌莫洛德已经带着他的手下渐渐走近了。
“哈哈,难道是克拉梅尔火热的躯体又勾起了你浓厚的兴趣,让你忍不住要在这大清早的一泄欲火?”厄古斯待看着歌莫洛德爽朗地笑了。
“哈哈。”歌莫洛德见他如此,也同样笑了两声,“厄古斯特大人,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专程为那种事而来,比起克拉梅尔,我更在意的是你我之间的合作。”
“好吧,咱们言归正传,”厄古斯特顺手一拍歌莫洛德结实的肩膀:“这次又给我带来了多少奴隶?”
“把他们都给我带过来。”歌莫洛德对着自己的掠夺者下属吩咐道,只听他一声令下,几个掠夺者便迅速推搡着一群面容憔悴的人类来到前面。
“这一次足足有六十三个人类奴隶,而且全是上好的货色,”歌莫洛德说,“老规距,男的按两个星月金币算,女的……”
“噢!抱歉,亲爱的歌莫洛德,是我眼花了吗?”厄古斯特打断了他的话,他指着被押解至眼前的人类,满手的金戒子耀眼夺目,“神王见证,我只看见你带来了十个奴隶。”
“哈哈哈!”歌莫洛德听了突然大笑起来,不过那种笑声似乎并非来自肺腑的愉悦,反而充斥着几丝嘲弄之意。“厄古斯特大人,别以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从我手底下逃走的那批奴隶,我知道他们在你手上。”
“呃……”厄古斯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怔住了,他顿了顿才说道,“歌莫洛德,你这是在对我发难吗?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但我想说,那些奴隶的确在我手里。不过,他们可都是自己跑来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哟!”
“无论如何,那些奴隶本是属于我歌莫洛德的财产。”歌莫洛德大声道,“厄古斯特大人,你若是想要合法拥有,就得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全额支付星月金币。”
“噢!歌莫洛德,你这种无理的要求就让我有点为难了。”厄古斯特皱起眉头,他沉寂良久后,才开口继续说道,“不过,我是一个诚信的商人,神王见证,英俊的厄古斯特商人会一如即往地尊守信用。虽然这次是你自己的过失,但我仍然愿意向你支付五十个星月金币,以换取对批奴隶的归属权。”
“一百个星月币。”歌莫洛德说,“如果是这样,咱们就成交。”
“七十五个,不能再多了,否则你会看到我的愤怒。”厄古斯特一口敲定最终价格,并用近乎与严肃的口气说道,“歌莫洛德,这些年,我这个老朋友可没有少在你的事情上操过心。老实说,伊鲁科恩大人前些日子已经给出了承诺,他会在神王的特赦名单中推荐你的名字。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和我讨价议价,那么,这件事就只好到此为止了。”
厄古斯特这番话显然让歌莫洛德感到了满心的不爽,他的脸色虽然在此刻变得黑暗和压抑,但他却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愤慨。这些来自无双城的狡猾商人,在歌莫洛德眼里就如同吸血鬼一样,他们一旦逮住机会,就绝不会放下贪婪。在他们身体里流躺的血液就像北境外无垠的废土,毫无情感可言。如果可以,歌莫洛德宁愿与漫漫北境外的恶劣环境为伴,就算是长年忍受酷暑和寒潮的交替折磨,他也绝不愿意和这些嗜血奸商打任何交道。
但是,即便是他如此刚毅,也难逃对远乡妻儿的思念,在遭遇流放的十年间,这种相思之痛对于歌莫洛德来说是最为至命的。眼下,他知道自己只有求助于这位在商政两界混得如鱼得水的厄古斯特才有可能得到神王特赦,因此他的愤怒绝不能摆上明面。
“布雷格尔说得没错,你真是个老狐狸。”歌莫洛德妥协地说,“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这次就当是例外。不过,除了七十五个星月金币以外,我得再附加一个无关乎利益的条件。厄古斯特大人,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你不能再拒绝。”
“我早就说过,唯有合作才能共赢,我可是期待着你下一次给我带来更多的奴隶呢!”厄古斯特脸上露出笑容,“那么,谈谈吧!你的附条件是什么?”
“我要让你组织一场格斗,就在你的地盘上。”歌莫洛德说,“那些卑微的人类奴隶从我手中逃走时,让我损失了两个非常得力的兄弟,这是对我歌莫洛德极大的侮辱,我必须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如你所愿,参与格斗的奴隶可以由你亲自挑选。”厄古斯特非常痛快地说道,“而我,将会在繁星四起的今夜替你安排一场最精彩的对决,以示我们之间的友好合作。届时,我所有的部下也会与你的兄弟们一同观战,以及那些人类奴隶们,他们也可以充当观众的角色。”
“这会让你损失至少两个奴隶,希望你不要吝啬才好。”歌莫洛德说。
“那也无防,我会在你的筹金里扣除等额的星月金币。”厄古斯特说罢,再度伸出挂满金戒指的肥手,他拍了拍歌莫洛德的肩膀,“走吧!我的老朋友,你远道而来,现在,好歹让我先尽尽地主之宜。”
两个兽人说到此处,会意地相视一笑,然后便信步朝着厄古斯特的毫华住所而去。
——
当傍晚来临时,从歌莫洛德手中逃走的那些奴隶已被带至一个宽敞的场所,那是一个足以容纳几千人的圆形空地,被厄古斯特称之为格斗场的地方。
格斗场看起来极其简陋,四周由长石块砌成加固,凹凸不平的地表上被铺满了碎石,其间杂草丛生。鉴于整个格斗场周围没有一处落座的地方,因此那些为数众多的兽人监工和掠夺者们只能站在外围,他们老早便疯狂的呐喊着,似乎在为这场决斗点燃足够的激情。
在那些兽人眼里,这或许被看作是一场神圣的战斗。但对于被押上格斗场的史蒂文·阿姆斯他们来说,要让他们与这些强壮的兽人展开厮杀,这是何其残忍且不公平的事情?如若不是逼迫,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拿起武器,因为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清楚这场敌我悬殊的争斗,只会以人类的悲剧而告终。
不过,兽人能留给他们的似乎只有一个选择——要么狠斗求生,要么自寻死路。
随着厄古斯特以及歌莫洛德等人的入场,围绕在格斗场四周的兽人们的情绪也在此刻逐渐高涨,他们敲打着手中的家伙,嚷得不可开交。
在兽人们的欢呼声中,一个体格魁梧的掠夺者爬上了格斗场,他浑身黝黑,层次分明的块状肌肉尤如受过法术加持。他头上戴着一顶色泽沉旧的青铜制头盔,其间暗布的神秘符文与古老气息无不在向人们宣泄,它来自一个远久的年代。而他手中那柄被磨得锋利无比的单刃斧,在夜幕的笼罩下则显得寒光凛凛。
对于这位勇猛的掠夺者的来说,他的对手自然不能太弱,否则整场格斗似乎就失去了观赏性。关于这一点,厄古斯特大人似乎早有考量,因此,他让女人们在这场格斗中率先得到了豁免,理由仅仅只是女人们的格斗肯定会很无趣,这听上去虽然有点荒妙无奇,但却得到了歌莫洛德的认同。不过,余下来的男性们就不那么走运了,他们在瘦弱的埃尔南纳的鞭打下被排成一排,等待着歌莫洛德的挑选。根据格斗的规则,他们之中的两位,必须与歌莫洛德指派的掠夺者进行一场殊死博斗,直到最后一方幸存为止。
此刻的掠夺者首领是愤怒的,他提着那柄大斧头走向史蒂文等人,用凶恶的眼神来回挨个打量着他们,“你,可恶的奴隶,”歌莫洛德指着一个身材略显高大和健壮的白人男子说,“你将会为你的卑劣行径付出代价。”
第一个被歌莫洛德选中的格斗者是林德曼·库尔塞,来自佛罗里达郡。在逃离地球以前,林德曼·库尔塞的职业是一名健身教练,他拥有令无数女人着迷的健美肌肉和近乎完美的身材。他生性沉稳,健壮又不失灵活,在之前的逃亡途中,史蒂文·阿姆斯也曾见识过这位健身健将的非凡耐力。
然而今日,林德曼·库尔塞却表现出了大相径庭的一面,恐惧令他不再沉稳,他的双腿打着颤,连面部的皮肤都在微微颤粟。
很明显,作为第一个被歌莫洛德挑中的赴死者,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绝望。
纵然林德曼·库尔塞有万般不愿,但在高大强壮得如同野兽的歌莫洛德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违抗的意思,只能任其摆布。因为他很清楚,歌莫洛德手中那柄斧头可不只是用来吓唬人的摆设,罗伊科·克莱的惨事虽然已过去多日,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却依旧历历在目。
在经过歌莫洛德确定后,林德曼·库尔塞被兽人无情的拖出队列,瘦弱的兽人埃尔南纳随后将一顶银色的头盔套在他头上,用来保护他脆弱的五官。除此之外,林德曼·库尔塞还获得了一块用于防御的盾牌,与他同场参与协作的另外一名格斗者也能获得相同的防具。而根据厄古斯特制定的规则,只有代表歌莫洛德一方的兽人掠夺者才配在格斗场上使用利器。正如这位奸邪的大人所言,这是一场“充满公平”的决斗。
顺着歌莫洛德的目光再次停留,第二名格斗者的名额似乎正昭然若揭,他用斧头指着那名叫弗雷德·托尼的非籍男子大发雷霆,道:“你,卑劣的家伙,我要用你的鲜血祭祀我逝去的兄弟。”
“不,这不是我的错。”弗雷德·托尼
被推出队列时惊恐万分,他几乎扑倒在歌莫洛德脚下,“大人,是他,是那位警官,”他惶恐不安的指着史蒂文·阿姆斯的方向说,“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弗雷德,你这个无耻之徒,”克雷格·乔纳斯舰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几乎是用吼的语气,“你的胆量都被狗刁走了么?”他说。
“我不想决斗,”弗雷德·托尼有些颤抖的说,“这对我不公平,我不能死。”
格斗场下方在此时发出一阵兽人的咆哮声,就连那些围观的人类劳工也唏嘘不已。而此时的贝丽丝·诺琪则是在远处惊讶得咬牙切齿,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卑鄙的黑人男子,竟然会当庭出卖自己的丈夫。在她眼里,史蒂文·阿姆斯只不过是做了大家想做而不敢带头去的事情,他是她的英雄,也包括他们的。
“哈哈,瞧瞧吧!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他们懦弱,充满欺骗和背叛。”歌莫洛德对着格斗场下方一阵大笑,然而,他的斧头已经架上了弗雷德·托尼的脖子,“很感谢你指认出了始作涌者,不过我歌莫洛德一向最痛恨的就是叛徒。”说罢,只见他利斧一挥,弗雷德·托尼的人头瞬间翻滚落地,脖间顿时喷洒出一片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