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暮色渐沉,星月则更加璀璨。如此静幽苍穹之下,本该是一段美丽的邂逅。
然而,这一刻史蒂文·阿姆斯要面临的却是一场生死之战。在兽人们将他拖出队列,又被埃尔南纳套上头盔后,史蒂文·阿姆斯已然顿悟,今晚或许只剩永别。
此刻,他只想最后再深情的拥抱一次贝丽丝·诺琪,他的妻子。然而,这却是无比奢侈的。
在准备的时间里,那个与他同场的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也表现出了一脸思绪的样子,他看着格斗场上弗雷德·托尼留下的血迹,目光呆滞。
史蒂文·阿姆斯看得出来,他虽然没有妻儿牵挂,但肯定有值得为之依念的东西。
此时,阵阵冷风正伴随着众人的呐喊从四周涌向格斗场中央,两个并肩作战的人类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焦点。
“解开脚镣,我们要见证公平的决斗。”有人在格斗场下大喊,随后是更多的人开始响应。
不过,奴隶主似乎并不打算理睬群众的声音,“让他们开始吧!埃尔南纳,”厄古斯特不耐地说,“观众们已经等得够久了。”
厄古斯特的话就像是裁判的哨声,他刚吩咐下去,只见场上的掠夺者已然提起斧头向两人冲了过去。
冷风飒飒响彻整个格斗场,掠夺者正在向众人展示着他的表演天赋。在他看来,这场不匹配的格斗只能称之为表演,而并非决斗。
当他初次靠近两人,用斧头朝他们横扫之时,也并未使出全部的力量。然而,当他们被迫用盾牌进行格档时,史蒂文·阿姆斯却感觉到应接泛力。
他们使用的盾牌是一款弧形长盾,虽然轻便,但立起来比史蒂文·阿姆斯还要高出不少,似乎是为那些兽人而量身定制。据说这些盾牌是出“祖龙城”的某个铁匠铺,质地为橡木,外沿镶有铁边,因此整体还算坚固。
至少在第一个回合,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靠它很轻松就化解了来自掠夺者的野蛮攻击,而史蒂文·阿姆斯也仅仅只是吃力地后退了两步。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绕着格斗场来回奔走,他们不敢冒然进攻,只能在不同的方位采取严防死守的策略,虽然有些被动,但也牢牢的牵制住了那名掠夺者,导致他分身泛术。
掠夺者见久不能突破,似乎也失去了耐心,他不断挥舞着斧头,力道也突增猛进。史蒂文·阿姆斯和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每逢挡下一记劈砍,盾牌上便会出现一次凹陷。
如果不出预料,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他们的盾牌会被野蛮的掠夺者砍得支离破碎,以至于他们最后无物再防。
不过,掠夺者却在这时停下了进攻的节奏,史蒂文·阿姆斯明显感觉他的盾牌不再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这突如其来变故让他颇感意外。
当史蒂文·阿姆斯小心翼翼地从盾牌后探出头时,才发现原来那名掠夺者并没有放弃进攻,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定到了那个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身上,或许只是因为他之前硬刚的举动更加引起了掠夺者的兴趣,又或许是那个掠夺者临时改变了策略,打算对他们逐个击破,以化解他们同盟优势。
这一次,史蒂文·阿姆斯亲眼见证着掠夺者挥动斧头破空而去,而那个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只好再度举盾迎敌,斧盾交击发出金属的碰撞,而盾牌表面的凹陷程度则越发严峻。
此刻,场下的兽人和人类围观者正在耐心地伫立旁观,他们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静待着这场对抗结束,而同在格斗场上史蒂文·阿姆斯则好像被孤立了一样。一时之间,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德曼·库尔塞与掠夺者不断交手,他们的攻势与防御虽不在一个量级,但林德曼·库尔塞却勉强还能应付。直到他奋力挡下掠夺者的数次攻击后,体力才开始变得有些不支。
林德曼·库尔塞一边格档一边不停地后退,史蒂文·阿姆斯发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中的那块盾牌也在逐渐支解。
而反观掠夺者的攻势,则越发凶猛,他不断挥斧劈砍,似乎不打算留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时,白人男子林德曼·库尔塞一记挡格慢了半拍,掠夺者的斧头从侧面砍中他的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不住地往外流淌,将格斗场表面的碎石迅速染成一片鲜红。
林德曼·库尔塞伸手痛苦地压住伤口,他的手掌被整个浸满血液。他伤势严重,已然无法动弹,然而那个掠夺者却仍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提着早已卷囗的斧头,朝他步步紧逼。
“干掉他,干掉他。”兽人在下方高喊,史蒂文·阿姆斯在那一刹那间发现他们的眼睛里仿佛都布满了血丝,他完全能感觉到这群异类体内流躺的快感,是一种以将对手置之死地为乐的恶趣。
他看得出来,那名肌肉累累的掠夺者正打算按他们意思办,他双手持斧,高举过头。若是林德曼·库尔塞无力再格档,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必死无疑。
作为同盟,史蒂文·阿姆斯觉得自己理应在这时向林德曼·库尔塞提供帮助,否则待他身殒之际便是他恶梦的开始,他们唯有合作,事情才有转机。
因此,在掠夺者的斧头劈向林德曼
·库尔塞上空之前,史蒂文·阿姆斯已然出手,他静悄悄地窜到了掠夺者后方。
好在这个凶残的掠夺者并没注意到他的动向,才让史蒂文·阿姆斯有机会得以成功近身。
然而,纵观这身强壮的躯体,史蒂文·阿姆斯发现无论从何处下手都无法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唯有一个部位略显脆弱。
换作平时,那绝对是卑鄙的技俩。不过,在生死关头,史蒂文·阿姆斯已顾不得那许多,他毫不犹豫的双手抱紧盾牌两侧,奋力地朝着掠夺者裆下猛击。这一背后偷袭似乎起到了明显的作用,只见掠夺者顿时双腿一沉,哀嚎着应声跪地。然而,他的双手则仍旧高举着斧头悬在头顶,随时都有挥向林德曼·库尔塞的可能。
史蒂文·阿姆斯见状,又抓紧机会纵身一跃,他跳至掠夺者上方,“去死吧!畜牲。”他大喊一声,将手中的盾牌疯狂向下拍打,似乎籍此唤出了全身力量。
盾牌应声断裂,与之同时,掠夺者的手指也在这时传来骨折的声响,而那柄明晃晃的斧头则在史蒂文·阿姆斯的重击之下深深扎进了下方的头颅之中。
鲜血顿时如泉眼一般涌出来,喷洒在史蒂文·阿姆斯全身上下。他的脸也未能幸免,被兽人浓稠的血渍瞬间沾满,导致他一度睁不开双眼。
“噢!见鬼。”厄古斯特在格斗场下方用肥手挡住自己的视线,这种血腥的场面让他有点不忍直视。
而那位歌莫洛德大人看见自己的手下缓缓倒地,则是一脸的悲痛,“不,卡特罗布。”他大声咆哮,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最得力的臂膀竟会命丧两个人类之手。
“厄古斯特大人,我要求立刻处死这两个的人类。”歌莫洛德不满的说,“即便为此你要扣除我更多的筹金也无所谓,我只想让他们与卡特罗布陪葬。”
“歌莫洛德大人,你越线了。”厄古斯特拒绝了他的提议,他说:“我是个商人,不是屠夫。英俊的厄古斯特向来遵守格斗场规则,逝者安息,胜者永生,这是格斗场千百年来不变的法则。神王见证,以及我们亲眼所见,这场格斗是那两个人类赢了,我们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命,而且必须宽恕他们在格斗场上犯下的过失。”
“他们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我绝不能原谅。”歌莫洛德愤愤不平,“即然现在不能将他们处死,那就按格斗场规矩来办,我要求你重新安排一场格斗,一个月后,待他们伤愈之时,我将亲自了结他们的性命。”
“歌莫洛德,你已经被愤怒冲昏头了。”厄古斯特并不打算照办,因为在两个人类赢下格斗的那一刻,他已经打起了更好的算盘,“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到此为止吧!忘了你的卡特罗布,我会给你些适当的补偿,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位伊鲁科恩大人可是等着你用足够多的星月金币去打通关系呢!而你,要做的就是替我弄来更多的奴隶。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还有妻儿,没必要为这种事耿耿于怀。”厄古斯特老奸巨滑的说。然而,他说这番话时,歌莫洛德似乎并没有看着他,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格斗场上方,眼里只剩下复仇的火焰。
厄古斯特真担心他的这位老朋友会在这一刻翻脸,那么他将无法阻止他的怒火以及他接下来想要干的蠢事。或许他的盘算也会因此落空,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歌莫洛德还听得进厄古斯特的建言,因此,现场紧张的气氛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境况。
当史蒂文·阿姆斯在良久后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一切时,他发现那位歌莫洛德大人已经在厄古斯特的劝导下彻底冷静了下来,两个兽人头领似乎一直在围绕某件事情嘀咕。
在周围吵闹的环境下,他们说了不少话。但直到最后,当歌莫洛德在他的注目下带着满腹牢骚与他的众多的掠夺者部下愤然离场时,史蒂文·阿姆斯也没能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时,史蒂文·阿姆斯想起了与他同场参与格斗并为之负伤的白人男子,他朝林德曼·库尔塞走过去,在兽人的尸体旁,他蹲下身子,将自己唯一的衣衫脱下来撕成碎布,为他层层包扎止血。
此时的林德曼·库尔塞因失血过多,已几近昏迷,他完全感觉不到史蒂文·阿姆斯为他所做的一切。林德曼·库尔塞甚至已经辩识不出他的模样,他只感觉到一阵冰冷,以及迷迷糊糊之间,有一群人类还是兽人?他们正爬上格斗场,朝他们而来。
不过,史蒂文·阿姆斯却清楚着,来人正是奴隶主和他的监工们,他们的脸上充满了说不清楚的表情,尤其是厄古斯特,他应该是在笑。
他们史蒂文·阿姆斯面前停下,瘦弱的埃尔南纳捡起地上的盾牌残骸,交到厄古斯特手中,“大人,我可不敢保证它还能恢复原样。”他说。
“住嘴吧!埃尔南纳,这是见证英雄诞生之盾。”厄古斯特大人说,“把他们弄回去好好照料,我指的是把他们带到我们的住处,别再让他们回那该死的监牢,今天的精彩表演你也看见了,他们值得拥有更好的环境。对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让他们再去矿场工作了,总之,先让他们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