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挂画
京城的翰墨书院,曾出过无数名声斐然的士子。叶望已念过几年书,对翰墨书院的名声自然有所耳闻。
他当机立断,抓住了桑夫子递过来的机会,让老仆变卖所有家产,跟着桑夫子来到京城。
而叶望也不负桑夫子的悉心栽培,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
林汐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叶望的袖口处,那里的布料已经磨得起了细毛。
京城大,居不易。京城的物价虽不说是米珠薪桂,但也绝对不低。
叶望当年分到的家产不多,加上笔墨纸砚和书籍的开销都不是小数目,他又是个读书的少年人,不事生产。这几年下来,银钱只怕是捉襟见肘了。
所以他的老仆才会变卖字画,结果被函儿撞见,出手帮了一把。
想到这儿,林汐抬脚走进花厅。
“秦夫人。”叶望起身见礼。
“坐吧,不必客气。”林汐笑吟吟地招呼他,见他额上热出一层薄汗,忙让丫鬟给他端了盏冰雪荔枝过来。
这是她新捣鼓出来的冰饮。
少年道了谢,迟疑片刻后,从袖袋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林汐。
林汐随意一扫银票上的编号,正是她给函儿买挂画的银票。
“冒昧上门拜访,实在是打扰。”叶望斟酌着措辞,“我昨日方知,老仆瞒着我将亡父的画作变卖了。今日来,便是想向夫人赎回那几幅挂画。”
林汐看着他,没去接银票,问道:“那你可知老仆为何卖画?”
“晚辈知晓。”叶望脸现羞赧之色,但仍然坚持,“生计问题可以另想办法,可挂画是亡父特意留给我的,实在轻忽不得。”
不等林汐开口,少年又坦诚道:“何况亡父作画技艺不高,那些挂画无论如何也值不了这么多银票,一定是秦函师弟有意帮我,在下承情了。”
倒是个知恩明理的人,林汐对叶望的心性为人已是满意了七八分。
这日用过晚膳,林汐一家三口在后院的榆树下乘凉望月。
函儿听他娘说起师兄来还银讨画之事,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看来师兄得找其他法子挣钱了,没想到一文钱不止能难倒英雄汉,还能难倒读书人。”
林汐忍俊不禁,看了儿子一眼,“我本想把那些银票赠予他,可你师兄是个有骨气的,说什么无功不受禄,怎么也不肯收下。”
她随口道:“也怪那位叶员外,怎么就没想到偷偷藏些值钱东西给儿子,特意留几幅不值钱的字画,除了睹物思人,还能管什么用。”
函儿眨了眨眼,突然一骨碌从藤椅上翻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道,“老仆曾提过一句,说叶员外临死前是留了财宝给师兄的。”
叶望平日很照顾他这个小师弟,所以函儿跟老仆也混得熟稔,老人家有时候说话都不刻意避开他。
林汐惊讶道:“若真有财宝,叶望怎么还会为了钱财发愁。”
函儿无奈摊手:“因为师兄没找到啊。”
这个消息,最初是叶望的姐姐叶绣透露出来的。
叶员外去世前,只有女儿女婿在榻前侍疾,他应是避开女婿,单独嘱咐了女儿。叶绣毕竟和叶望有血缘之亲,所以瞒着丈夫将父亲藏宝的事,告诉了弟弟。
秦严一直坐在石桌旁听母子俩说话,此时漫不经心插了句:“那些挂画,是叶员外特意留给儿子的?”
林汐点头:“叶望是这么说的。”
秦严若有所思。
生意场上的人早见惯了人心叵测,叶员外预想到自己年岁已高,万一哪日走了,怕幼子会被女婿欺负,所以提前藏下重宝。
既是专门给儿子准备的,那必然留了线索下来。
林汐领会了秦严的意思:“你觉得叶员外是在画上做了标记。”
“没错。”秦严转向函儿,“那些挂画你们都看过,可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函儿回想片刻,忽而眼珠一转,振奋道:“有!有一幅夏日图,画的明明是芙蓉出水,可题的字却风马牛不相及。”
“写了什么?”秦严问。
函儿竖起手指,“三个字,‘榆树下’。”
“榆树下?”林汐愣了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头顶繁盛的榆树,“榆树下有什么东西?榆钱?哦,这东西和鸡蛋一起炒倒还挺好吃的。”
秦严瞥了林汐一眼,暗叹吃货万年不改本性。
函儿也没接自己娘亲的话,思索道:“可单凭这三个字,看不出什么蹊跷啊。”
榆树长势极佳,绿叶掩映如青翠帐幕,大多数人家都会选榆树种在门庭处,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晚父母只是随意闲聊,可函儿却上了心,想着再去叶望那儿寻些线索。
毕竟马上要乡试了,早些找到叶员外留下的财宝,师兄就不必为了钱财分心,就能专心考试了。
叶望赁的屋子在翰墨书院后面的一个窄巷里,函儿去的时候,正碰上他也在院里摊晒书籍挂画。
看着竹竿上挤挤挨挨挂着的画作,函儿才知道老仆拿出来卖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叶望其实已经不执着于亡父留下的东西了,但听了函儿的来意,也没阻止他。只当小师弟有个统领六扇门的爹,家学渊源之下,养就了疑神疑鬼外加刨根问底的性子,由着他在院子里折腾,自己进屋温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