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深秋的风,总是带着几分萧瑟。
风掠过时,枝桠簌簌地抖,染上黄色的树叶打着旋儿,片片跌落。宴苓在院子外盘点要带的药材,檀香则在卧房内整理行囊。
昨日裴霁失态后很快就又恢复了理智,常年藏在他冷酷外表下的脆弱也得以袒露在宴苓面前。
宴苓也不知道裴霁怎么说服皇上和一众大臣,让他这么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远离京城,虽然是暂时的。
没错,她妥协了,她打算让裴霁同她一起去疫区。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能让裴霁改变想法,可他的美色诱惑却让她放弃抵抗。
宴苓想到这轻啧一声,美色误人啊!
“小姐,这床褥子要带吗?”檀香抱着齐人高的棉被跑到门前,眼睛被被子挡住,也就没有看到宴苓脸上的震惊。
这,是认真的吗?
裴霁为处理政务晚一日出发,倒是给檀香搬空卧房争取了时间。
“不必”,宴苓随手放下药材名册,小跑向她。
“此次出行我们轻装上阵。马车能装的东西有限,我们要尽可能地把物资带过去。”宴苓接过她手上的棉被,扔回床上。
眼前没有遮挡,她看着地上铺满箱子,目瞪口呆地说:“你这是打算跨城搬家?”
“啊?”
小姐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檀香指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解释道:“奇思说北边寒冷异常,耳朵都有可能被冻掉。这箱放的是保暖用的汤婆子、手炉、袖筒……”
“停停停”,宴苓擡手打断檀香的话,“这些功能类似的物件带一个就好,”她扫了眼四周,挑了个尺寸相对合适的箱子。“把我一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塞进这一个箱子里,放不下的就不带。”
“啊!”
檀香看着眼前的箱子,比划着,感觉这箱子装件裘衣就满了。
“别啊了,北边没有那么多药材,我们就只能自己带。”宴苓手搭在檀香的肩膀推着她走,“来来来,动起来!”
翌日清晨,裴霁与宴苓一同启程前往雄北县。宴苓从马车里探出头向外看去,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与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皇上派遣的一众太医以及侍卫。
“话说,真能瞒住我爹吗?”宴苓此次外出并未告知宴明贤,他总当她是温室里的花朵。若知道她欲前往疫区,定会将她绑回去。但看这架势如此浩荡,不像是瞒得住的样子。
“岳丈大人知情。”裴霁扶着宴苓的身子坐回她身侧,京郊已是深秋,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
“他怎么会知道!”宴苓知道这一消息后瞳孔放大,“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裴霁擡手帮宴苓整理衣领以及被风吹乱的发丝,“北边的瘟疫传播范围广,患病人数大。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岳丈大人自然知情。”
“那他为何没有阻拦?”宴苓乖乖地让裴霁整理,理所应当地接受他的“服侍”。
裴霁从她身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宴苓,“若是好奇便自己看吧。”
她脸上写满狐疑,想不通为何她爹突然开窍,然而这一切都在这封信里得到答案。
“展信佳,爹知你不会龟缩在京城一隅,你怀医者之心,抱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之志。初时爹只想让你在闺阁中读书习典,或者等府中有人头疼脑热时略尽绵力。可如今爹才知晓,是爹小瞧了你……”
宴明贤从知道宴苓想当大夫起,便知她不会拘泥于小小的四方之地。起初他让她在妙手堂看诊,想着她若遇到危险,他还能替她担着。
可后来他发现,即使宴明贤不让她进疫区,她也能发挥自己的学识,大大减少疫区内受感染者的人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保护是不是轻视了宴苓。
宴苓眼角划过一滴泪,如珠玉坠地,晕开字迹。裴霁无声地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他们每一次意见相左,似乎都是宴明贤在退让。父母对子女的爱,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差别。她的父母因为年纪到了才生活在一起。孩子,不过是他们为了应付世俗要求而交出去的一张答卷。
她,只是婚姻的结果,不是爱情的结晶。
“爹在家等你。”
眼泪如串珠般滴落,宴苓将头埋在裴霁胸前,信纸由于捏紧而产生褶皱,映射着她此刻内心深处的感受。
——
日暮,一行人在客栈落脚。
客栈大堂里人来人往,殷太医坐在长凳上,揉着腰不住地呻吟。短短一日这腰便已经有些受不住,这日后可怎么办啊!腰后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热流循着督脉流窜,整个后腰都舒畅了许多。
“啊~”
“舒服吗?”
“舒服~”殷太医感觉整个人都舒展了,腰部痉挛的肌肉得到放松,疼痛感也随之减轻。他的手正欲往后摸去,忽然一怔。
怎么是女子?
他猛得回头,便看见宴苓手里拿着中药热奄包诧异地望着他。她看向手心的药包,刚才问他舒不舒服时不是说舒服吗?怎么突然像触电般闪开。
“我看你扶着腰哀嚎,应是腰痛,便嘱店小二热一热这药包给你敷上。”
药包里有红花、川芎等活血化瘀的草药,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减少局部炎症,进而减轻疼痛感。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整个客栈都被包了,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外人。殷太医扶着腰站着,刚才只是腰肌劳损,这会好像真闪到了。
“我是宴苓,我爹是前太医院院判——宴明贤。”本来今日午时集体休整时,殷太医可以见到宴苓。但她那时候眼睛哭肿了,只能躲在马车里。
“欸!你就是宴苓。”八卦之魂燃起的殷太医腰也不痛了,人也不怕了。这威力堪比急效止痛药。
“你就是温太医心上的那个小师妹!”前段时间殷太医“自愿”替温行云整理医案。那日温太医一听到宴苓的消息,素日言行有状的君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拔腿就跑。殷太医凭借着常年在“瓜田”上窜下跳习得的本领,当即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终于在他三寸不烂之舌的“拷问”下,获得了一手情报。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他打趣儿温太医时,被温太医白了一眼,自此便再也吃不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