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一场雪
第40章第一场雪
长久的霜寒后,京师下了第一场雪。
裴翎正要睡下,听见兰竹在外间兴奋地叩门。
“二公子,二公子!”兰竹娇柔地声音透着门缝进来,“二公子睡下了吗?”
裴翎淡淡道:“还未。”
兰竹回答飞快:“外头下雪了公子!”
“嗯。”
裴翎起身,没有出门,而是推开了屋内的直棂窗,在窗前仰头看着漫天雪花飘零,感受着这静谧时刻。
他伸出手,接住一朵白绒绒、冷丝丝的雪花,不消片刻,雪花在掌心化成一点水。
真的是雪。
母亲念了一辈子的雪。
只可惜,这辈子到死了也没有见到过半片雪,也没有等到京师里的那个人。
裴翎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在窗前伫立良久,久到窗前压了薄薄一层白。
……
沈池玉披上斗篷,和锁儿站在门口看雪。
锁儿挤在沈池玉身边,呵出团团暖气:“看势头,明儿的积雪可要好厚一层了!”
“是啊,够你玩儿的了。”沈池玉弹了弹锁儿的额头,“你快早些睡吧,绿影也是,王爷不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事,今儿就别守夜了。”
两个小丫鬟在沈池玉温淡却不容置疑的话下灭了守夜的念头,看累了就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睡下。
沈池玉得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院落。
一年去欲尽。
他尽量什么也不去想,身长玉立站在阶前观雪,感受此刻不可多得的宁静祥和。
就在他站累了打算去睡时,院子的门嘎吱一声响,被来者推开。
沈池玉回身,看到冒着风雪而来、如耀眼骄阳似的闻越。
“你!”沈池玉微微瞪大双眸,“青雨病好了吗?”
“好了,也睡下了,有奶妈看着呢。”闻越三两步上阶,拍了拍满身的雪,笑着问,“你在这里等我吗?”
沈池玉:“看雪而已。”
闻越站在他身边,静谧观雪片刻。
“时辰不早,该睡了。”闻越二话不说,拦腰抱起沈池玉入屋。
沈池玉被放在床榻上,闻越解了他的斗篷,忙扯过被褥将他卷在里头,完了后自己则抱起自己的被褥,放置在外间软榻上。
沈池玉看着他走来走去,头都要晕了:“你在做什么?”
“青雨病才好,我不能挨着你,仔细过了病气给你,你就要难受了。”闻越卷下软帐,“今夜我在外间睡,夜里要喝水叫我一声就好。”
沈池玉望着闻越饱含笑意和柔情的双眸,受不住般移开视线:“……知道了。”
夜愈深,雪愈重,天愈寒。
沈池玉辗转反侧不得睡意,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清凌凌的光,任由痛苦流经全身。
他早停了药,在停止服药的几个月后,每月十五的痛也逐渐减轻,至眼下,也就剩下一丝丝蚀骨酸涩而已。
可今夜并非十五,他为什么还会觉得难受?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淌落,沈池玉凝视着帐顶,目色复杂,痛恨自己、恶心自己,甚至有想要磕个头破血流的念头,只为了让自己稍稍清醒。
是啊,男人喜欢男人,可不就是疯了吗。
沈池玉深深闭眼,眉间埋藏的疲惫借此机会,尽数跑出来撒野。
……
“眼睛怎么肿成这样?”闻越坐在床边,身上已然穿戴整齐。
沈池玉眨了眨眼,感觉到眼皮异物感很重,大概是昨儿夜里皱着眼睛哭久了。
“做噩梦了?”闻越中指无名指抚了抚沈池玉的眼皮。
沈池玉撇开脸躲过,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闻越也不恼:“你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吗,今日我有事要出府一趟,回来带给你。”
“不缺。”沈池玉眼珠缓缓转动,睁开一线,“没什么缺的。”
闻越伏身,在沈池玉眉尾落下一吻,极纯粹:“有一家食肆的烧鹅很好,一点也不腻口,我给你带来。外面风雪大,尽量少出门,等我回来。”
沈池玉宛若鹌鹑不敢动弹:“……嗯。”
闻越倒是真有什么事,不再留在这里,起身吩咐绿影些细碎琐事就出了门。
闻越换了身衣裳从后门出去,拐了几个弯,入了一条小巷子里头,看到了正在雪地里等候的子常子念,二人身着寻常人家的小厮装扮,身后立着一辆灰扑扑的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