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坦白

第58章坦白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大朵大朵的乌云翻涌，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

闻越迷迷糊糊有了意识，脑仁儿钝痛，四肢酸重，像是小时候犯错被罚似的折磨了一通。

迷蒙之间，他重重呼吸，将体内浊气排出，总算好受些许。

昨夜……

闻越在困意里陡然抓住这两个字，一颗心微微加速起来，一摸，怎么不见人影？

闻越心脏砰砰狂跳，莫名有些不安，翻身起床四处张望：“玉儿？”

“玉儿？”

“我在这里。”沈池玉站在轻纱之后，语气亲和。

闻越转身，想要掀起轻纱，轻纱却像是故意在戏弄他，扯了三五次还是找不到出口，闻越急得出汗，干脆一把扯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玉儿。

闻越顿时绽放出笑意，凑上前想抱住他：“玉儿，你去哪儿了？今天穿得如此素洁，是想去骑射吗……”

沈池玉面色冷淡，伸手一点，轻飘飘阻止了闻越的靠近。

“玉儿……”闻越像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不明白他的转变如此之快是为何，只好一声声喊着沈池玉的名字，仿佛每喊一句，就能得到他的垂怜。

沈池玉后退一步，扑通跪在地上。

闻越怔怔看着他，这么郑重的玉儿他还是第一次见，心里骤然升腾起不好的感觉。

“闻越，我猜你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总疏离你，为什么对你冷脸相待，为什么不愿意诊脉，为什么总做噩梦，还有为什么犯病……现在，我可以一一解答。”

闻越看着他，眼睛不自主跑出眼泪，慢慢摇头。

“我和你一样，是男的。”

“很久之前，我娘和大娘子势同水火，娘比大娘子早怀孕几个月。当时大娘子私下里说，若我是个男孩，就让我们母子不得好死，所以我娘只能谎称我是个女婴，养育十六载。”

“为了遮盖我的喉结、声音、身量，娘给我求了一味给男伶用的药方，副作用便是每个月要忍受百蚁啃食骨髓的酸痛。”

“我们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便时常住在庄子里，自由些，也可以偷偷读书写字。有一天，我为了偷懒去小瀑布里玩水，意外救下你，念头也并不纯粹，是看你衣着鲜艳，怀着你能知恩图报的念头，好让我们母子的日子能不那么艰难。”

闻越眼睛里滚出好大好大一颗的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后来我本要假死逃出去，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阴差阳错成了你的姬妾。”沈池玉笑了一下，很快又被悲伤吞噬。

“你知道吗，在你身边我很少睡一个安稳的觉，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被发现了，我娘要怎么办，家里的人要怎么办，我可以死，但是没有必要牵连太多人。”

“事情总会被揭穿的，我也想通了。”沈池玉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拔出刀鞘，寒芒乍现，“现在，你可以为我戏弄你那么久，而报仇了。”

沈池玉盯着雪白的刀身，一颗滚烫的泪滴在上面，慢慢捧着这把短刀举过头顶。

“杀了我，可不可以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闻越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眼泪像是细雨一样滴在地面上。

他应该火冒三丈、恼羞成怒，处置这个敢欺骗他感情的人，却绝对不该有悲伤，更不该哭。

眼泪，是很珍贵的东西。

“玉儿。”闻越哽咽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不想听……”

闻越跪在他面前，扔掉他手里的短刀，胡乱擦掉沈池玉脸上的泪：“玉儿，我不杀你，我原谅你，我只要你……”

沈池玉看着他夺眶而出的眼泪，和一声声呼唤，明白自己又错了。他为了验证闻越的心，用葵儿来试探他，一时的冲动，伤害了闻越，也对不起葵儿。

沈池玉，你实在太蠢，太蠢！

可是知道结果，沈池玉的心里又不可避免的有那么一丝丝雀跃，这点雀跃，足够支撑他一个人活着很多年。

沈池玉愈发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在闻越的身边了，他怕自己说出‘愿意留下’这种蠢话。

留下，做闻越一辈子的侧妃吗？披着一辈子的假性别过活吗？生不出孩子，又能瞒多久？

沈池玉克制着自己，狠下心来。

“闻越……”沈池玉摇头，“我们不要这样，不要再错了，并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有个结果，有些事本来就没有结果。”

“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读书，我给你请最好的先生，你要学剑，我亲自教你，只是你别这样，我害怕。”闻越有点恐惧过头，他从没有见过玉儿这样子，像是吃了仙丹的嫦娥，他拼命地抓住他的衣摆，不让他飞去月宫，飞到自己不认识的地方。

“我想科举，我想走仕途，我不愿意困在后宅，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京师里不会有人不认识这张脸。”沈池玉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泪滴，心脏骤痛到无以复加，莞尔一笑道：“仔细想想闻越，就算你我贪恋一时温暖，又有何用呢？我们都是困在樊笼里的鸟，世俗不容许两个同性做夫妻，你还有诺大的王府要继承家业，你只是太着迷……”

“闻越，如果你想要我好，就放我离开，让我去找我活着的意义。”

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了。

请原谅我，闻越。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