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往事断

第61章往事断

京师城中，承安王侧妃香消玉殒的消息已如十字街口贴告示，人尽皆知，为上元佳节去后，给百姓们一点新的嚼头。

坊市间的茶馆酒肆里，众人们的茶余饭饱后，不知谁唤小二上了一碟子的香蚕豆，鬼头鬼脑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偶尔一声炸响，正煞有介事的咀嚼着豪门贵胄的轶事。

人愈发多，本来不是这桌的人，也贴着耳朵来听，不时再附和一声。

“我看啊，这异姓的王爷，就是一个克星！扫把星！”

“不是吧，他侧妃刚死，你怎么这么编排人家，小心被抓到……”说着话的人比划了一下手，示意小心传出去被监市抓走。

那人鼻子里哼出一气：“难道我说的不对，他先是克死父兄，现在又克死自己的爱妃，诺大的王府冷冷清清，谁家跟他家似的。”

“说起来，我觉得也是，踩着自己父兄的尸体封了王爷，实际上什么也没干，好不容易让他带领兵马去平乱，谁知道带着这么大的军队，竟然还败了，闻家一代不如一代，这回生了个灾星出来……”

“啧，你小心点，什么‘闻’不‘闻’的，口水都要掉在蚕豆里了。”

一人看见有监市进来，忙打断了此人的话。

聚在一起的人作鸟兽散开，堂内又恢复正常模样。

承安王府，闻越身上的伤口已结痂，正值痛痒之时。

他心烦意躁，痛痒的伤口更让他眉间酿起不耐。

手边是刚拆开的信件，其中一封是太子所写，让他早日走出悲伤，共谋大事，其余不过如此。

先皇子嗣淡薄，当今圣上膝下子亦同，因此闻越能和亲王一样，遥领北方七州之首的穆州都督府，官职正三品。

虽说如今节度使冒头，渐渐取代都督府，可闻越在圣人面前还算顺眼，想要入朝共事分量也是有的。

闻越静坐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分离的悲伤被压制心底。

在外人眼中玉儿虽死，可他知道，玉儿在青县，他想得不行了，就偷偷跑回去看一眼，不让玉儿发现。

正这么宽慰自己，外间有人疾步走来，还有佩刀摩擦铠甲的声音。

“进来吧。”闻越说。

门被推开，门子带着两个卫士进来。

“王爷恕罪，此事关系侧妃，奴冒失了。”

闻越眼皮一擡，难道是玉儿被谁认出来不可？

“快说！”

其中一个卫士上前献出一块长条型状的玉佩，晶莹剔透的肉质上有干渴的血迹：“敬请王爷福安。卑职等奉顺义老侯爷命，清扫京师周边大兽，在一处发现此玉佩沾血，送回侯府后得老侯爷辨认，特来送还给王爷。老侯爷托卑职给王爷带话，还望王爷莫要过于感伤。”

闻越定定看着这玉佩好一会，不可置信般起身，每一步都要耗费去全身力气似的走到金吾卫卫士面前，拿起这玉佩。

“在、在何处找到的？”闻越说着这句话，听着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十分模糊。

“距京师东南方三十里地左右。”

青县的方位就在京师东南方。

剧烈的耳鸣贯穿闻越的大脑，闻越摇摇欲坠，死死抓着这玉佩仔细相看，想要辨认出这玉佩不是自己和玉儿的那一对，哪怕只有一点不一样。

两个卫士看闻越状态不对，以为是触及他的伤心之事导致悲伤再发，自觉不说话了。

“还有什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闻越感觉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说出来的话没有轻重，几乎在低吼。

两个卫士视线一碰，不敢再说。

“说！我让你们说！！！”

呈上玉佩的卫士低着头：“还有打斗的痕迹，树干上有新鲜的刀痕和撞击，还有很短、很乱的马蹄印。”

闻越建立起来的防线轰然倒塌，抓着玉佩放在心口处，紧闭双目。

两位卫士不明所以，又对视一眼。

这玉佩肉质剔透，只要长了眼睛的就能知道这是好东西，侧妃丧命于兽口，玉佩许是掉在地上，被城外的浮逃户捡到了，你争我抢的打斗抢丢了，至于马蹄，太乱太短，说不准是哪个贵人闲情逸致去策马散心。

除了闻越，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不为别的，就为闻越身上那可看见白骨的伤口。

除了迫不得已，谁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啊，况且闻越和侧妃一向安稳，谁会想到侧妃是个男的呢？

稍微一回转，两个卫士又明白了。

承安王这是不肯承认侧妃殒命的事实吧，看到玉佩再现，心里许是燃起了一丝希望。

门子忽地大叫：“王爷！王爷！”

三个人赶紧扶住了已经站不太稳的承安王。

“玉儿……”

闻越呢喃一声，看着手里沾着血迹的玉佩，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在最后一刻，闻越无比悔恨自己当时脑子混乱，居然听了玉儿的话，就这么让玉儿一个人走了，他罪该万死……

民间传闻，承安王重病不起，宫中尚药局奉御来看了几次，调养月余才有好转。

不过这些话传得再快，也传不到沈池玉的耳朵里。

他已经坐上了南渡的船只，昼夜漂浮于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