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南上之路

第75章南上之路

天微微亮，整个庄子的人都起了个大早，肩上背的、手里拿的，几乎是全副家当都在身上了。

人做的很多决定在睡一觉都会有些犹豫，庄子里有些人在半夜里辗转反侧，对沈池玉说的南上的话有点不那么相信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庄子里不知道谁家的门被拍得震天响，原来是有流民来讨水喝。

那架势，虽说只是为了喝口水，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今天能来讨水喝，明天就要讨饭吃，水管够，但是谁能管别人的饭啊，自己平常都不舍得吃呢，这两年收成又不好，余粮压根儿就没多少。

经过这事儿后，谁心里的疙瘩都消散了，家里贵重的东西全拿上，带不走的东西就下放到枯井里，或者转移到山洞里去。

他们这么跑上跑下，心里还是期待有朝一日能重返故土。

沈池玉没什么可以拿的，他就两身衣服和师父交给他的盒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干粮——那些不那么拮据的小孩家里给的。

大伙儿出自一个地方，自然是要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现在南上的流民不那么饿，所以不会做出太极端的事情，若是南上没有找到去处，走得久了饿狠了很轻易就红眼，看到谁有半个馊了的饼子就要上来抢，大家是乡邻，一起走既有安全感，也没人敢轻易欺负他们。

沈池玉起得最早，他站在门口，看到比昨天更巍巍壮观的南上部队，缓慢整齐，朝着一方移动。

孙昂吼了一嗓子，问大家齐了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应后跟着流民一起南上。

孙家庄的人真的十分重情义，沈池玉想过很多的原因，最终归结到孙昂的头上。他是孙家庄最大的庄主，可是很少克扣雇工的钱粮，用他的话来说：“只要人立得住，到哪里都饿不死。管你家财万贯，人如果不行，再多也只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不如慷慨解囊，多做好事！”

除此之外，孙昂的夫人白雨烟也是一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女子，偶尔会有些暴脾气，但是人不坏。

沈池玉很佩服他们夫妻。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踏上了南上之路。

路上刚开始相安无事，就在某一天的傍晚，大家都不再赶路时，沈池玉明显感觉到了数之不尽的目光在窥探这里。

他默不作声张望四周，发现很少有人再架起锅了，这儿很空旷，除了孙家庄之外，只有一两家在生火。

很快这异样也被其他人捕捉到了，掏粮食的手都塞回去不少。

“明天别生火了。”白雨烟装作在人群里瞎逛的样子，实则悄悄对孙家庄的人窃语。

他们走了快有半个月，照理说该进入城内，可是那些城池竟然城门大关，不放流民入内。

这也是无奈之举，流民进入城内，要地方住要东西吃，安置不好就是暴乱。

再者近来兴起斩杀父母官的风气，原先那些势力的知县、刺史没少被暴起的百姓所杀，不仅百姓自危，那些父母官也没少担心。

大伙儿又走了一天，沈池玉远远看见有一个县城城门大开，黑烟四起、景象破败。

“唉，肯定都被抢光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等我们来，只剩下木头砖头。”

沈池玉眼眸一动，看天色也差不多到晚上了，便朝着孙昂道：“我想进去看看。”

“嗯？看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都没了。”孙昂问。

“我要找的不是这个，而是舆图和人口典册。”沈池玉说。

孙昂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但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让大家今晚在这里驻扎，吩咐完就挑了两个强壮的汉子一起去县城里头。

“其余的人看好老弱病残，谁敢欺负我们的人，就用拳头打回去！”孙昂一嗓子吼的豪气冲天，震慑宵小。

县里人也不少，很多屋子里住着的人显然不是原住户。

这和他们无关，一行人走到县城衙门，这儿和城中景象一样半零不落。

他们明晃晃的走进去，很多双窥视的眼睛顿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众人摸到存放舆图档案的屋子里，沈池玉犹如倦鸟归林，轻车熟路翻找起来，孙昂看字儿就头痛，跟着翻找两下，立马头疼地闭上眼睛。

历朝历代只有一国之都才存放天下舆图，地方只能存放本地辖区内的地图，所以乱世之中，舆图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却很少人重视。

沈池玉找到了舆图，小心叠放好，再去翻找本县的人口典册，大约对这个县城有了初步的人口、钱粮的底。

“这些都拿着。”沈池玉抱着快有他高的典册放在孙昂手里。

“我去这么多，拿着这个干啥啊，有啥用，还得费力气来拉它。”孙昂嘴里嘟嘟囔囔的，却很听话接过东西。

“咱们如果有机缘，是要靠着这些东西吃饭的。”沈池玉说。

孙昂瞪大眼睛：“这一堆纸，让我们有饭吃？”

沈池玉半玩笑半认真：“如果有大人物要打地方，第一要熟悉的就是地形，有舆图就清楚多了；若是没有大人物赏识，我们也能自己干。”

这话说得轻飘飘，在孙昂和两个汉子耳朵里却成了助兴的酒。

“多拿点多拿点。”其中一个汉子主动上手来帮沈池玉拿书。

就这样，一行人从孙家庄往北走了很远，一有机会就窜进州县里找舆图典籍。

这种行径在他人眼里看来无异于脑子烧坏了。

忽然某天夜里，马蹄震天响，串珠般的火光从一个州的城门内奔涌而出，紧跟着就是脚步声，兵戈碰撞声。

睡在野外的人无一不被惊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动静。

要打仗了。

要去哪里打仗？

和谁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