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离别前夕

第98章离别前夕

月沉日升，复又日沉月升，久闭的院子门终于敞开一丝缝隙，绿影探头招手，锁儿为先，带着几个小丫头垂首入内，手中捧着铺了红绸的托盘，送入厅内后便一同退回院子外听吩咐。

闻越大大咧咧坐在脚踏上替沈池玉绞发。沈池玉累得眯眼就睡，眉心舒展，犹如一只熟睡的猫。

屋内的暖炉就在床边不远，闻越有心让头发干得快些，特意挪动进来的。

近乎两天两夜未合眼，闻越仗着身体本钱好还不算困乏，至于玉儿嘛，玉儿倒是“睡”了几回……

如墨长发干了，闻越将其编成麻花辫扎好，盖在被子里。

外面的动静小了，闻越走到厅内端起炖煮软烂的粥搅了搅，试试温度觉得不错，又挑了拿了几碟子小菜并糕点端进去。

“玉儿、玉儿……”闻越将东西放在小几上，坐在床边摇了摇沈池玉的手臂，“吃点东西再睡吧，我喂你，昂？”

沈池玉脑子乱作一团，眼皮儿仿佛被浆糊粘住，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舒心的，酸痛滞涩。

“不吃。”他闭着眼睛挤出这两个字，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这个样子闻越心急，若说期间什么东西也没吃那是不可能，屋里有熏屋的瓜果和点心，但是那都是不顶饱的玩意儿，还是得吃点冒着热气的才行。

当时玉儿说不必在意别的，想做什么就做，闻越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再者闻越也不觉得有多乏累，见玉儿反应可爱，他便一时贪心不足……

挟着人熬了两夜一天。

思及此，闻越顿时面红耳热，旋即又懊悔不已。

他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坐在膝上强硬喂了几口吃食，惹得沈池玉气儿冒出来，锁着眉摆了好大一个又恼又屈的表情，真是困得不行又拗不过闻越，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不吃了不吃了，睡吧……”闻越将瓷勺丢进碗里，端来温水给他漱口。

这副表情，看得人心都酸酸麻发软，小孩儿一般。

闻越疼得紧，只是他真得吃点东西，粥食里掺了药材需补补元气。

一夜好眠。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闻越要处理州务，事情不多，天黑前必会回来，沈池玉则在养身体不宜出去见人，闲得时候看书，偶尔听闻越给他讲外面的事情。

马上临近年关，今年雪大，日子倒是更加闲散了。

沈池玉很珍惜现在的日子，心里却愈发翻江倒海，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安宁。

待沈池玉耳朵和脖子上痕迹淡去许多，他终于不用再窝在院子里了。

闻越抓着这个点儿，在年关前于穆州最大的酒楼办宴会，邀请了穆州赫赫有名的几家大家和得力干将。

闻越在主位，向大家介绍了沈池玉，熟个脸。

此时的沈池玉不再需要别人一点点介绍自己，单一件破京师之计就让他小有名气，何况又和闻越师出同门，大伙已然将他当作自己人。

席内有人拍马屁不得要领，夸沈郎美姿容，配美人才算风流韵事，说着说着就要将府上一位美姬赠送给沈池玉。

除他之外不少人有此种想法，闻越这家伙刀枪不入，在他身边安一个心腹犹如登天，既然他有一个相交甚好的师弟，那送自己的人去沈池玉身边也不差。

“不必。”

沈池玉和闻越异口同声，一个调子平和，一个调子强硬。

华贵低调的宽袍下，沈池玉伸手抚在闻越腿上：“实不相瞒，我有心悦之人，他很好，就是爱闹我，若我收了阁下的美人，被他晓得定要让我好看，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

一旁观望的人忙打消心思，将话头放在别的地方。

沈池玉喝多了水，独自出去解手。

待回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黄恕。

沈池玉笑而不语，邀请他去外面吹吹风。

这个人很机灵，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估计闻越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正好可以说些什么，沈池玉也正好要和他说些什么。

“你我之间不用弯弯绕绕了，我就直说了。”沈池玉看着飘雪，鼻尖通红。

黄恕看人很准，沈池玉和他是一类人，还要远甚于他，若是黄恕是沈池玉，断没有他远走他乡的勇气。

一个后院里出来的男人，饶有如此气魄和决断，不敢想他要是堂堂正正被当作男子养育长大，该有怎样的作为。

但是也恰是这一点，让沈池玉多了一份比常人更温和强大的内核，也正正好体现在他的周身：

——一种于风雪中闲庭信步的安稳感。

沈池玉要说的话很短，仿佛在心里演练千百遍，简洁到黄恕都没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时，内心的疑惑和担忧全没了。

他望着沈池玉的背影，对闻越都没有过的臣服之感在此刻体现在了他的身上。

接下来几天直到年节，沈池玉都没出过屋子，强制窝在闻越怀里，紧急补习兵法课业，复杂的旗语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他要记下得费些功夫。

年关将至，大伙儿欢欢喜喜围在一起过了新年。

沈池玉要离开的日子近了。

待冰雪消融一些，就是启程的时候。

闻越格外不舍得他，抓着机会就要黏在一起，险些颠倒日夜。

一日沈池玉在榻上看书，闻越从外间回来，在暖炉前去了雪气，迈着稳重的步子就要过来，沈池玉眼睛不离开书，头却略微擡起，眼睛从最后一行字看完便转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亲你？”闻越手撑在两侧，头发从侧面垂下，锋利的五官俊美勾人，眼睛里满满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