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肺痨

第99章肺痨

雪还未化，启程南下。

来穆州的这段时间是沈池玉决意要挤出来的，心已安定，再无挂念。

短鞭在空中挥扬，车轮发出吱呀一声，便朝着远离穆州的方向滚动，随行护卫的亲卫身着铠甲，沉默地随着马车远去。

沈池玉苍白的手指捏着锦囊，指尖摸着由红绳绑起来的青丝，聊以慰藉。

终究没忍住，沈池玉掀起毡帘，打算再看一眼穆州，却瞧见很远处有一道黑影在疾驰策马。

那道黑影似乎感觉到了马车里的人发现了他，擡起了胳膊，很快马车的窗户也伸出一条手臂与他呼应。

彼此间默契一笑，闻越慢慢停下马，目送马车远去。

一路南下的路不算波折，沈池玉基本没多操心，亲卫队长便解决了，那明晃晃的大刀抽出来，就是威慑。

沈池玉在操算另一件事，那就是夔郡。

太守之位在自己头上是定了的事情，但是并不是所有人和太守一样信任自己，一半持观望态度，一半无所谓，剩下的便是不屑轻蔑。

沈池玉能理解他们的心态，不过成见非一日可改，要徐徐图之。

夔郡是沈池玉立业之根基，他必须要将夔郡握在手中好好呵护，什么人是干实事的，什么人不能碰，什么人要收拾以及何时收拾，都不能草莽而动。

好在闻越给了他一支亲卫，这亲卫不仅能保护住沈池玉的安全，也是一种变相的威慑，有了这支亲卫，能极大缩短不必要的时间。

老天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马车忽然停了，外面传来声音。

“沈郎君，前面就是黄河了，面上结了冰，需得在车轮上缠绳子才能走！”

是亲卫队长严重光的声音。

沈池玉下了马车：“劳烦了。”

众人飞快给车轮缠上绳子，又给各自马匹裹上粗布。

坐在后头马车上的奚瑶也一同下来，走到沈池玉身旁。

在夔郡当父母官，若沈池玉将自己的母亲安放于穆州高枕，则不足以服众，体现不出决心。只有将亲族安置夔郡，这才能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他沈池玉是真的同夔郡共进退。

“又这副表情了。”奚瑶站在岸边，天色昏昏暗暗的，亦如前路。

沈池玉浅浅一笑：“不过是闷久了而已。”

语罢，他踩上冰面，慢慢走着。

奚瑶在后面跟着他，此时恰逢乌云缝隙处，一束浓厚的残阳照在冰面上。

“山河共眠，待春时，滚滚闷雷。展眼望，欲扫九州，须候良机。二十年来多蛰伏，辗转千里路。今朝到，莫踌躇，一展宏图。”

严重光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见二人没有新话才开口：“沈郎君，一切已经妥当了，是否要上马车？”

沈池玉回头看他，又看向后面整装待发的队伍：“好。”

严重光做请的手势，走在两人的身后。

方才沈池玉念的词他也听到了，他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沈池玉的背影，不由得心里冒出了一个担忧的想法。

词念的笼盖四野，就是这身体，弱不禁风的模样，真的能……

不是严重光看不起沈池玉，实在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太书生，做谋士尚可，做王侯差点火候，难服众。

花了一番时间，在冬末赶到了夔郡。

太守仍旧住在太守府上，不过比之前更加憔悴了，剩下一把瘦骨，不停地咳嗽，下人唯恐避之。

沈池玉连歇都没得歇，听闻此事就急急赶往太守卧房。

“沈郎君！”一个小厮拉扯住他的衣袖，拿出一块三角巾，“戴上这个吧，家主得了肺痨，当心染上。”

此时太守夫人和李长月正过来。

“太守得病，正是心里难受的时候，我若戴面巾进去见他，不更是添堵？”沈池玉拒了三角巾，擡脚往里走。

剧烈的咳嗽在屋里回荡，门窗紧闭，毫不通风。

沈池玉先将窗子打开几许窄缝，室内顿时不那么闷。

太守似乎听到了动静，喉咙里颤巍巍挤出几个字：“谁…谁来了？”

“是我，沈非，”沈池玉端起桌上的水，走至床前。

太守浑浊的双眼瞧着他，怔了好一会儿：“你怎么没戴面巾呐，咳咳咳咳，传给你了怎么办？”

沈池玉扶他起来喝水：“若是如此，那太守得再撑一段时间，尽早另择人选了。”

太守笑了，宛如破了的窗户一样，却是无比的畅快：“他们都避着我，就你没有，不管是否真心，单论这一点就远胜常人了咳咳！”

二人谈了一会儿话，太守便有些困乏，让沈池玉先出去了。

沈池玉摸摸鼻子，撞见太守夫人和李长月在不远处。

拨云上来请他。

寒暄过后，沈池玉便问：“我去时太守不过有些虚弱，怎么回来就得了肺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