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信
第105章信
隔三岔五便遣轻骑来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闻越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随三三两两一同骑马的人。
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一年迈谋士言：“依我之见，突厥屡屡来犯边境而不发战争，一为使我等懈怠、消耗士气，只为让我军疏于防范好伺机举兵进攻；二是七州为界，隔绝了突厥与中原的联系，使其不知中原状况，也不知我等虚实……还望都督发令，时刻警戒为要啊。”
手持羽扇者道：“突厥兵强马壮，去年迅速吞并草原其余部族，其声势浩荡不假，但内部分歧必定严重。观古视今，其政权更叠混乱，族内崇尚武力而不重视教化，因此鲜少能长久。应当迅速出击，挫其威风，使其内部分歧激烈，逐一击破！”
蓄发半白的男子叫肖老：“不可！突厥虽然强大，但其一日不灭，其余势力便不敢动穆州！若是突厥被灭，中原各势力难保不会趁虚攻穆州，河北、河南两道如今看似不争天下，实则是为大患！日后迟早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应当待机图谋……”
闻越听着他们的争论，望着远方血红色的落日不语。
半晌后他擡手，众位谋士顿住不语。
闻越的脸被风长久刮吹，显得有些糙，面对夕阳的脸转过来，半眯着眼：“众位言论皆有可采之处。突厥于穆州既是害，也是利，若我有难，中原各州郡皆得助我，若不助我，则突厥的铁蹄很快就要踏上他们的尸体！”
“还有肖老谈及的河北、河南两道，目前此二地暂无动静，可先前他们为了有口饭吃独立于安廷，现在也该吃饱了，俗语暖饱思淫欲，历来手中有土地和重兵的人，绝对不可能与世无争，此二地，得堤防。”
“突厥不能斩草除根，听闻古有长城抵御匈奴，如今不宜大肆耗费人力物力，那就改良行马，效仿长城，以此暂做权宜之计。”闻越将自己的见解和盘托出。
众位谋士连连点头。
肖老忽然道：“都督，敢问沈郎君在夔郡如何了？若他能起来，于我们也有极大的助力。”
“一切安好，我相信他。”闻越很久没收到玉儿的信件了，可心里就是无比安心，有时候没有信件什么的，未尝不是好消息，证明玉儿没有要紧的事情。
不过提起了玉儿，闻越这些天隐隐紧绷的神经仿佛得到了缓释，心下又思念得紧，抓着缰绳的手摩挲起来，像是在抚摸玉儿的发丝。
入夜。
闻越回到府邸，门子抓着一封书信上前，说是沈郎君寄过来的。
闻越眉目仿若迸射春光，飞快接过门子手上的信件，看了一眼正反面才拆开。
劲道利落的字体排列齐整，像是一只只墨色蝴蝶。
这回信件的开头写了好些思念的话，看得闻越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嗯，看来玉儿也不是那么“刚正”，也是有柔肠在的。
夜间的风吹啊吹，吹得闻越额角散发晃眼睛，不能好好看信，他便将信件揣在心口，昂首阔步到了暖雪小斋，进屋后站在暖融的烛火下一字一句重新默读。
前面小半段依旧是那么甜蜜温情，紧接着话锋一转，闻越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里满是疑问，反复看了两遍才确定这是真的。
信纸有三张，闻越将后面两张丢在桌上不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玉儿的计策罢了哈哈哈。
他才不会吃醋呢。
闻越依旧扬起嘴角，停在桌前，拿起那两张信纸——
进出双影、研墨作画、举案齐眉……
其实吃了。
闻越偷偷抹泪。
画楼内，闻越看着成百幅画，越看越觉得想念，这些都不是玉儿，不是真正的玉儿。
闻越坐在案前研墨，用了最好的功夫，同时面前摆上一片铜镜，映衬自己的脸。
他从不看重自己的容貌，也没有为自己作画，可是他怕玉儿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因此要为自己画一幅画，让玉儿挂在床头不能忘记。
也就是此刻，闻越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好看，被风霜磨砺的皮肤不如早几年平滑，头发也是疏于打理，衬得人很落拓。
怎么办……
就在闻越极委屈极思念的时候，门子来敲门。
“家主，还有一封信，是沈郎君的。”
闻越恍如活过来了一样，走到门前开门：“果真？为什么分开两次给？”
“是沈郎君的安排，说家主看过第一封信后，过两个时辰再给第二封。”门子的任务完成了便继续去当值。
闻越关上门拆信，看着看着笑了，又哭了。
——我念你得紧，只恨相距太远，不能时时见你，不能日日通信。前些天乘坐马车，困乏无以复加却难以安睡，借软垫比作你怀抱，才稍得安心……开春的时候天气反常，下了好几场雨，衙署的院子有些破旧，几次冷风钻怀惊醒，还以为你在我身边，好想你……
等情势好些了我就来见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保重身体……
闻越浑身充满了劲儿，就像被爱充斥着全身那样，玉儿给他的爱就是他生命最好的养分。
心里顺了干什么都顺，闻越同样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实事，一封是甜的冒泡的思念之信。
吃了吗，吃了多少，睡了吗，睡了多久，天气如何，你好不好……
……
这些日子一直烧着热水备用，通风整洁，得到妥善救助的流民很快就好了大半。
病好流民准许进城安置落户，有不少人哭着朝沈池玉磕头，说遇到了真菩萨。
此事为沈池玉拉了极大的风评，城中上下无不称赞其爱民如子，遇事有方。
也就在这段日子里，沈池玉将亲卫分作五中队，秘密遣派四个中队去夔郡下的四个县中散布舆论，夯实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