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三日后,晨光熹微。
一缕淡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花清苍白的眼睑上。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初春破茧的蝶翼般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阿莲憔悴的面容——小丫鬟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发髻松散,显然多日未眠。
"小姐,你终于醒了!"阿莲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手指死死攥着被角,指节发白。
她想要扶花清起身,却又怕碰碎了似的缩回手,最终只敢用指尖轻轻触碰小姐的手背。
花清的唇瓣干裂得厉害,微微开合时扯出一道血丝。
阿莲慌忙捧来温水,铜盏边缘磕在花清齿间发出清脆的"叮"声。
水纹荡漾间,映出花清眉心那枚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朱砂记。
门外突然传来平生撞上门框的闷响。
透过纸窗的剪影,能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骤然僵住。
平生站得笔直。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又硬生生收住脚步,只在廊柱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痕。
"让他...进来吧..."花清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烟,却让门外的身影猛地一颤。
阿莲掀起青布门帘的刹那,晨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将站在门外的平生照得通明。
他高大的身影在光中微微一滞,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
平生的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半空。
"小姐让你进去。"阿莲的声音很轻,却让平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迈步时靴底粘着的槐花瓣簌簌落下。
门槛上那道阳光构成的分界线,被他踏碎成细碎的光斑。
屋内药香缭绕。
花清靠在绣满符文的枕上,单薄的身形几乎要被晨光穿透。
平生半跪在榻前,晨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过花清苍白的唇色、微蹙的眉心和泛着病态潮红的脸颊,声音低沉得像是怕惊扰了晨雾:"还有哪不舒服?"
花清轻轻摇头,一缕银丝从她松散的发髻间滑落,垂在瘦削的锁骨处。
她试图撑起身子,指尖却在锦被上打滑。
平生的手瞬间擡起又克制地停在半空,最终只是将引枕往她身后推了推。
"多谢公子关心。"她的声音比初春的溪水还要清冷,尾音带着久病初愈的轻颤。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是阿莲失手打翻了药罐。
花清微微仰起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她擡起手,纤细的腕骨从宽大的袖口露出,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今日太阳甚好,"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窗台上跳跃的光点上,"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平生的眉头瞬间拧紧:"可是..."
他的目光扫过花清单薄的肩膀,那里还缠着浸透药香的细布,隐约透出一点血色。
"我好着呢。"花清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是蝴蝶停驻,平生瞬间僵在原地。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竟比阳光还要灼人:"而且..."
她望向窗外,几个挎着菜篮的农妇正频频往小院张望:"百姓也想知道我醒了没有,不是吗?"
平生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最终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花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当他的手掌虚扶在她腰间时,才发现她的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素白的衣裙下甚至能摸到肋骨的轮廓。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的瞬间,阳光如蜜糖般倾泻而入,将门槛上的木纹照得纤毫毕现。
那光线太亮,太烫,花清下意识擡手遮挡,却见平生已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他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一道阴影,恰好将她整个笼罩其中。
阳光穿透他墨蓝色的衣料,在花清脚边映出几处模糊的光斑,像散落的铜钱。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几个提着竹篮的农妇僵在原地,篮中的鲜果滚落草丛。
正在井边打水的少年手一松,木桶"扑通"坠入井底,激起一圈圈破碎的光影。
更远处,正在晾晒稻谷的老汉突然跪地,颤抖着双手合十。
花清眯起眼睛,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平生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