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新的人生
中年房东的态度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傲慢，面对面时总觉得他在用鼻孔瞪人，让何岩情不自禁地心虚。“是你们要租房？确定吗？”房东叼着烟，袅绕的烟气直熏眼睛，令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何岩咧嘴笑：“是，我们想先看看房再说……”
房东哼道：“行，带你们去看看，其实要我说，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地下室单间儿，十来个平米吧，一个月八百块，水电自负，没窗没阳台，屋子里就一张单人床，你们看房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何岩陪笑道：“总还是得看看嘛，毕竟以后每天都得睡里面的，再说，我们看满意了也省得以后给您添麻烦不是，否则租了您的房，以后这儿坏了个灯泡儿，那儿坏了个水龙头，到时候咱们双方都不认账，扯起皮来可就伤感情了，您说呢？”
房东乐了，瞟了他一眼，道：“嘴皮子不错呀，看不出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瞅你这游刃有余的样儿，应该工作过一段时间吧？”
何岩笑道：“您慧眼，毕业前我实习过一段，就在潘家园，您有兴趣可以去潘家园我工作的店里看看，我们店里还是有一些好玩意儿的……”
房东笑道：“得了，甭跟我这儿套瓷，任你说破大天了，房租一分不能少，不接受还价……”
说着又淡淡地瞟了旁边的纪静一眼，房东又道：“你们是男女朋友吧？两个人住我不反对，但私生活最好别太乱，我的房子可不准隔三岔五领一些陌生的男男女女留宿……”
“大哥瞧您说的，我们情比金坚，绝对不会乱来的，您这不仅侮辱了我们的人格，还侮辱了我们的爱情呀……”
房东大笑，纪静羞得在旁狠狠掐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怒道：“谁说要跟你一块住了？我可不答应啊！”
何岩安抚着她：“先去看房，咱们看完房再说。”
房子离纪静上班的地方不远，大约三站路。
房东要出租的房子并不是小区，而是建在一片胡同里的平房，平房已经很老旧了，长满青苔的墙壁和残缺的瓦片无一不在显示这是一座比何岩父母年纪还老的房子，这套破旧的房子甚至还不出租，房东带他们看的是房子下方的地下室。
地下室是房东私下挖的，房东打开一扇门，门内堆满了厨房用具和一条直通地下的楼梯，顺着楼梯下去，里面是狭窄逼仄的通道，十几米长的通道上方只有一盏摇晃的路灯，灯泡似乎有问题，时闪时灭，空气中充满了阴冷潮湿，站在通道里就像走进了地狱，等着排队超生。
地下室不止一间，而是被隔成了许多间，每间大约十来个平方左右，基本每间房里都有声响，显然都租出去了，不时有人打开门将一袋垃圾扔到门口，有些屋子里传来吉他声，打架子鼓声，还有撕心裂肺的摇滚咆哮，打着耳钉的男人，化着烟熏妆的女人，一身朋克造型的摇滚歌手，还有戴着墨镜一脸嬉皮笑脸的混混模样的人，朝着何岩和纪静吹着轻佻的口哨儿……
纪静越走脸色越苍白，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了何岩的胳膊。
房东将他们领到最里面的一间空着的房间，朝里面努了努嘴，道：“就是这间了，你们赶紧看，差不离儿就付钱吧，我时间宝贵，等着租房的小年轻多着呢，别墨迹了。”
何岩和纪静探头望去，见屋子只有十来平米，里面一张大约一米五左右的单人床，除此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屋子里没有窗户，没有摆设，里面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也不知上一任房客在里面留下了什么味道。
何岩暗暗叹气，纪静拽着他的胳膊的手愈发用力了。
房东斜睨着二人，笑道：“怎么样？反正条件就这样儿了，一个月八百的租金，给你们这些刚毕业还没多少收入的大学生添不了多大的负担，其实啊，房子是用来干嘛的？当然只用来睡觉，你睡几万一晚的五星酒店总统套房，跟睡这间八百一月的小房间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躺着吗？你再有钱又怎样，躺下能占多少地儿？八百一个月，也就几顿饭钱，给你们减了多少负担呀，晚上睡得凑合点儿，白天一出门，花钱大吃大喝买衣服，可比别人潇洒多了。”
房东吹嘘个没完，为了这间破屋子他也是拼了。
何岩笑了笑，道：“大哥，房子还行，但我们想回去商量一下，等我们商量好了，再给您打电话，毕竟租房不是小事，还是考虑周全了再做决定，您看如何？”
何岩说完，房东顿时冷了脸。从何岩的话里，他知道这俩小年轻多半是不准备租他的房了，于是他的态度也陡然变得冷漠起来。
“这不是瞎耽误我功夫吗……”房东不满地嘟嚷了一句，朝二人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我领你俩出去。”
回到地面上，房东招呼都没打，叼了根烟便晃晃悠悠离开了。
何岩和纪静牵着手往外走，纪静轻声道：“你觉得房子怎样？八百……确实挺便宜的。”
何岩惊了：“你刚才失明了吗？你瞎了吗？就那环境，你一个姑娘家敢一个人住？不说房子的条件，就说隔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觉得那些人哪个像善茬儿？盯着你的眼神跟饿了一个月的狼似的，没准哪天你一觉醒来贞操就没了，你敢住？”
纪静被何岩一番话吓到了，神情有些瑟缩：“你……别吓我，这儿可是首都，是法治社会，谁敢欺负我？”
何岩嗤笑：“首都就都是好人吗？法治社会每年还不是照样一批一批往监狱里送人，灌两瓶白酒，谁还拿法律当回事儿？纪静，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如此天真烂漫呢？脑子进水啦？”
纪静啐道：“去你的！你才脑子进水了。”
神情忧虑地叹气，纪静失措地道：“那你说怎么办？这房子价格确实便宜，咱们上哪儿找更便宜的房子去？”
何岩坚决道：“不管怎么说，这房子绝对不能住，会出事的，你要相信我。”
纪静无奈地道：“那咱们继续找吧，还剩两天宿管科就要让咱们搬离宿舍了，两天内找个合适的房子实在太难了。”
何岩牵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那就抓紧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继续在大街小巷乱窜，这次何岩学了乖，有意不带纪静钻胡同儿了，找房的重点在那些比较老旧的小区。
一天下来，两人累得走不动了，房子却仍没找到。下午看了几家，不是太贵就是环境太差，根本没法住人。
夜幕降临，两人坐上公交车回了学校。
第二天，两人继续找房。
下午的时候，何岩和纪静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外面发现了一张招租小广告，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何岩拨通了小广告上的电话，房东是个中年妇女，态度不冷不热，约好了半个小时后在小区外见面。
女房东比较胖，走路一摇一摆，像一只吃撑了的企鹅。但是作风显然很务实，三人见了面连基本的寒暄客套都没有，女房东径自带着二人去看房。
房子位于小区的二楼，楼房是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也叫跑马楼，房间外面的走道上摆满了各家的炉子和锅碗瓢盆，本来就狭窄的走道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厨具后，显得愈发狭窄，女房东那体型通过时都得使劲憋气收腹，一步一步地蹭过去。
打开房门后，何岩和纪静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房间不错，虽然面积也不大，大概二十来平米，里面基本没有摆设，除了一张空着的单人床架子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不过房间最让人惊喜的地方在于，南面竟然有一个很小的阳台，阳台只有一两个平米，阳台下是来往穿梭的人群，远处一片绿色葱郁的树林，微风拂来，心旷神怡。
纪静站在阳台上，闭上眼深吸口气，黑色的长发随风飞扬，白色长裙的裙摆在风中猎猎而动，美得像一幅旷世名画。
“阿姨，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纪静两眼发光，目光无比期待。
“两千五，押一付三，不还价。”房东回答得很干脆，语气坚决，毫无商榷余地的样子。
纪静顿时绝望，幽幽地叹口气，不舍地环视房子四周，强笑道：“阿姨，我们回去考虑一下再给您答复，行吗？”
何岩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嘴角一勾，神情忽然浮上几许坚定。
女房东看出两人没多少收入，倒也不埋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三人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