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无可承受之痛
北京。忙碌中的何岩头昏脑涨，晚上写方案写到快天亮，草草睡了两个多小时便醒来，昏昏沉沉地出门，挤公交，上班打卡，然后便是无尽的开会，商量，讨论，甚至争吵。
真的很累，好想什么都不顾，就地一倒大睡三天，但何岩仍咬牙坚持着。
事业心上进心什么的，何岩根本已不在乎，唯一吸引他的是丰厚的报酬。每完成一个案子，存款便多了一笔提成，意味着他离四环内的房子又近了一步，假定每个案子的提成有一万的话，那么他只要在一年内完成三十个案子，就能凑够房子的首付，在北京拥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新房，最后再跟纪静的父母提亲，在双方家长的祝福声里，风风光光把纪静接回来，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
如今支撑着何岩的唯一信念，便是买房，接回纪静。
现实太残酷，他要做的，是把现实变得温馨。
浑浑噩噩在公司过了半天，手头的案子稍有眉目，何岩的心情越来越好，这个案子的策划方案他自己觉得很满意，客户也一定会满意，这笔提成已经快到手了。
腰间的传呼机无声地震动了几下，何岩抽空垂头瞥了一眼，一眼过后，何岩面色立变，脸色变得苍白无神，目光极度震惊。
传呼机的绿屏上，静悄悄地显示着一句话。
“何岩，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正在开会的罗晓丽见何岩突然间变得失魂落魄，不由好奇地拍了拍他，何岩仍无所觉，像一尊没有了生命的雕塑。
整个组的组员都好奇地看着他。
良久，何岩忽然跳了起来，招呼都没打便跌跌撞撞冲出了会议室，冲出了公司。
写字楼下匆忙找了个电话亭，何岩疯了似的打纪静的传呼，来不及等她回电话，他又打通了她家的座机，好几通都没人接听。
何岩不死心地继续按着号码，手指颤抖得厉害，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最后何岩索性打通了自己公司的电话，罗晓丽刚“喂”了一声，何岩便仓惶地道：“罗姐，我要请假，请两天，不，三天假，来不及走流程了，跟您说一声。”
罗晓丽惊愕道：“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罗姐您别问了，总之我要请假，您扣工资也好，开除我也好，我都不管了，对不起，就这样，再见。”
挂掉电话，何岩伸手拦了一部出租车，直奔机场。
顾不上省钱了，何岩像一只无头苍蝇，发疯似的寻找一个出口，一个理由。
很庆幸自己随身带着身份证的习惯，何岩到了机场毫不犹豫买了飞往上海最近的一趟航班，过了安检后没等多久便登机。
两个小时后，航班在上海虹桥降落，何岩两手空空走出机场，脑海里回忆着纪静曾经说过关于她家地址信息的零碎片段，叫了一部出租车朝目的地开去。
一个多小时后，何岩已经到了纪静家小区外，找了个电话亭继续打纪静的传呼机。
不知等了多久，纪静仍未回电话，何岩很有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傍晚，小区外翩然走过一道魂萦梦牵的熟悉身影，何岩两眼一亮，飞快冲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
神色憔悴的纪静猝不及防被人拽住，吓了一跳，正要尖叫时，迎面看到那张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熟悉面孔，纪静惊愕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何岩的神色有些恼怒，粗暴地拽着纪静的胳膊，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从腰间拿出传呼机，指着上面的留言道：“告诉我，这条留言不是你发的，是传呼总台串号了，对吗？”
纪静看着传呼机上那句分手的留言，沉默半晌，垂头轻声道：“不，是我留的言，每个字都是真的。”
何岩呆了片刻，大怒道：“分手？你要跟我分手？你疯了吗？我做错了什么？”
纪静红着眼眶道：“你没做错任何事，相反，你在为我们的未来拼命工作挣钱，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错的是我，我……坚持不下去了。”
何岩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色阴沉地道：“你爱上了别人？”
纪静摇头：“我从不轻易爱上一个人。”
“可你却轻易放弃了我！”何岩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道：“咱们都心平气和的聊聊，纪静，究竟为什么你要跟我分手？”
纪静沉默半晌，哽咽道：“何岩，我很爱你，直到现在，此刻，我仍爱着你。但……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坚持不下去？因为异地恋吗？”
“因为我们的未来太渺茫了……”纪静哭着道：“何岩，我们相隔千里，都坚持得很辛苦，我们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让我感到绝望的是，这样的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已承受不了了。”
何岩神情一黯，放低了声音道：“你再多给我点时间，一年，不，半年，我会在北京买房，然后接你回北京，辛苦只是一时，但幸福会是永远，纪静，你要相信我。”
纪静哭道：“可我真的无法坚持了，我们分别几个月，你知道我每天是怎样的状态吗？每天上班，下班，没有朋友，没有社交，上班忙碌不停，回到家里还要面对我爸妈无休止的旁敲侧击，他们不认同你，不希望我嫁到外地，他们明里暗里劝说我跟你分手，时时刻刻提醒我今年已二十五岁，已经是大龄女青年，每天回家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想逃离，却无处可去……”
“每天最开心的时刻便是跟你打电话，可是电话里短短半个小时的倾诉，能解决我多少烦恼？我要面对的是生活的压力，年龄的压力，电话里简短的安慰能让我安心吗？我每天都在担忧着我们的未来，担忧你会不会变心，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爱我，不知道我和你在经历了分别后能否还能走到一起，不知道分别后的我们是否还是彼此最合适白头到老的人……”
纪静哭得梨花带雨，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道：“何岩，爱情太脆弱了，很多东西都能轻易打败它，成长，诱惑，时间，距离……经历了无数磨难而最终能开花结果的爱情太稀少了，大部分的爱情一触即碎，我们的爱情就是这样，原以为我们与众不同，原来只是幼稚的一厢情愿，对不起，我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我需要呵护，需要长相厮守，需要光明而有希望的未来，这些……我已渐渐无法在你身上得到了。”
“你人生的下一段路，一定还会遇到一个更合适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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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能够陪你走完全程的人，我因此而自豪并庆幸着，没想到，我终究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忘了我吧，一定有一个更完美的女孩，在未来路程的某个站牌下，痴痴地等着你，很抱歉，那个人……不是我。”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纪静哭着转身离去，何岩呆立路边，目光空洞无神，他只觉得生命仿佛从身体某个破开的缺口悄悄流逝，好想躺下来长睡……
一片冰凉的晶莹落在他的脸上，何岩木然伸手，是雪花。
何岩仰头，闭眼，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原来下雪了，呵，难怪这么冷，冷得心都在抽痛。
…………
分手很突然，猝不及防间，何岩失去了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