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练摊
逛街很累，哪怕何岩的目的性很明确，他也觉得累。一路经过牙膏牙刷香皂等批发店，何岩脚步很慢，一边走一边思索，终究还是摇摇头。身边已经很多人劝过他了，这类东西在大学校园里基本已经饱和，许多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推销业务员经常敲各个宿舍的门，然后口若悬河的吹嘘自己的产品多么多么牛逼，不买简直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态度都非常亲切热情，彬彬有礼，可是，也很讨厌，经常被陌生人打扰的那种讨厌。
安琪跟在何岩身后，看着何岩渐渐走到卖卫生巾的市场区域，脸上不由浮起两团红云，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蹦蹦跳跳上前与何岩并肩。
“喂，你们创业社真打算卖这个吗？”安琪大眼睛眨啊眨。
何岩想了想，道：“暂时先做这个吧，第一次进货不能太多，否则很容易滞销，至于以后就不一定，虽然我没做过买卖，也知道以本逐利骑驴找马的道理，积累足够的经验了，我们可能会对经营方向进行转型……”
安琪笑道：“明明就是练摊儿，为什么你嘴里说起来好像在做跨国集团大生意似的？”
何岩正色道：“做任何事，首先要有一颗做大做强的野心，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如何得到别人的认同？就算是一只小猫咪，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要不断催眠自己其实是一只雄狮，我很厉害，我很强大，每天如此重复，时间久了以后……”
安琪眨眼：“时间久了，猫咪就真变成雄狮了？”
何岩用看病人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当然不是，时间久了，雄狮会通过法院起诉猫咪侵犯它的肖像权，你说这事儿闹的……”
安琪呆了半晌，这个弯拐得太快太急太猝不及防，呆滞许久，安琪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何岩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人来人往的市场里，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和一个笑得像个弱智的女孩儿，这样的组合实在太引人注目，真正是神经病人思维广，智障少女欢乐多，跟一个笑得像弱智的女孩走在一起，何岩感到有种淡淡的羞耻油然而生。
心里想着，表情便不自觉地暴露出来，安琪的笑声忽然一顿，像被一只掐住了脖子的小母鸡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何岩刚刚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关怀，关怀智障的那种关怀。
恨恨地一拳捶上他的胳膊，安琪怒道：“何岩你什么意思？你刚刚的眼神好贱！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
何岩顿时尴尬了：“啊？我的心事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安琪愈发愤怒了，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原来你真的觉得我像个傻子？”
“‘像’这个字，不是太准确……”
“你……”
二人走进卫生巾批发区域时，何岩的表情瞬间没那么轻松了。
这年头一个男人跑到卖卫生巾的地方，终归还是有些另类的，批发市场门店的中老年妇女们纷纷向何岩行注目礼，盯得何岩脸色红一阵青一阵，浑身不自在，感觉身上长了虱子似的，走路的姿势都不正常了。
好想翘起兰花指伪装成一个娘炮，彻底与妇女们融成一片啊。
这么干除了有点不要脸以外，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可惜何岩的脸皮太薄了。
身后的安琪捂着嘴偷偷的笑，笑声渐渐大了，何岩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发现今天与安琪同行绝对是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这个女孩不像批发市场的大妈们，她是认识自己的，而且很熟，跟宿舍里的那几个货更熟，今天自己这副羞耻的样子被她看到，回去后一定会添油加醋渲染夸大，然后三个室友再来一波补刀，自己以后的人生很可能产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既来之则安之，何岩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
走到一个门店前，何岩装作很从容的拿起一包卫生巾，朝店老板晃了晃。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批发，量很大。”
“两块一片，一箱一百片，算你一百六。”老板的眼神有点怪异。
何岩愕然：“这玩意儿论‘片’卖的吗？”
“也有论包卖的，看您自己的喜好，如果量多管不住的话，可以买这种比较便宜的，我这里还有进口的外国牌子，这个就挺贵了，比国产的贵三分之一。”中年女老板打量了他一眼，道：“小伙子这么年轻，身体就有毛病了？还是说家里有老人要用？”
何岩继续愕然道：“这玩意儿不是给女人用的吗？”
老板亦愕然：“这玩意儿男人女人都能用啊。”
“男人怎么用？”
“跟女人一样，垫在裤裆里呀。”
何岩夹紧了腿，镇定地道：“老板……别闹！”
“谁跟你闹了，一个上午没开张，我哪有心情跟你闹。”老板的语气不太耐烦了。
何岩努力维持从容的表情，转过头对安琪上教育课：“看看，活到老学到老，跟着我过来你也长见识了吧？这东西男人居然也能用，你敢信？”
安琪早已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笑得快抽抽了。
何岩皱眉：“笑点在哪儿？请问你是觉得我很好笑，还是觉得我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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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一边抽抽一边无力地摆手：“都有，都有……”
何岩懒得理她，转过身比划了一下，神情有些迟疑：“这东西……感觉尺寸有点大，难道是给大骨架或是肥胖的女人准备的？”
老板冷冷道：“这东西全世界都是同一个标准。”
何岩哼哼：“我读书不多，你别骗我，不是听说这玩意儿还带小翅膀的吗？护翼，对吧？”
老板也哼哼：“成人纸尿裤需要带护翼吗？”
“成，成人纸尿裤？”何岩的脸刷地一下通红。
“哈哈哈哈哈……”安琪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何岩呆呆地看着老板，老板冷冷地直视他，二人像绝世高手决斗前一样沉默压抑。
良久，何岩朝老板点头，平静地道：“打扰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很快，至于身后笑得没个人样儿的安琪，何岩决定把她扔在原地自生自灭。
这时老板也笑了，她大概猜出何岩需要什么，于是冲着他狼狈的背影大声道：“小伙子是不是要买卫生巾呀？我这里也有，过来看看呗。”
女老板嗓门很大，附近门店的老板们纷纷冒出了头，盯着何岩这个有点怪异的男子使劲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