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番外：林振山的独白
第142章番外：林振山的独白
生命之树的光藤漩涡，在头顶无声旋转，洒落的绿金光尘如同温润的雨，无声地渗入脚下这片曾经焦黑、如今已覆满新绿苔藓的土地。
空气里是新生草木的湿润气息，混着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森林核心的、古老而宁静的脉动。
我站在虬结的树根旁，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青铜树干上一道正在缓慢愈合的、被腐化触须撕裂的深长疤痕。
指尖传来树皮粗糙的触感和内部流淌的、温热的、带着微弱搏动的生命能量。这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熟悉的是能量流动的韵律，那是刻入我骨髓的、属于研究者的本能感知。陌生的是……这份宁静。
曾几何时，我站在这片森林的边缘，眼中只有冰冷的坐标、复杂的能量方程、被仪器捕捉到的、跳跃的频谱曲线。
森林于我，是研究对象，是蕴藏着无尽奥秘的宝库，是通往更高力量、更深理解的阶梯。
我狂热地追寻着“翡翠梦境”的入口，绘制着能量节点的图谱，计算着生命之泉的波动频率……我以为，掌握它，就能掌控力量，就能……弥补我失去的一切。
刺骨的寒风仿佛还在耳边呼啸。
巨大的能量冲击坑边缘，我跪在冰冷的雪地上，怀里抱着澈儿冰冷的小小身体。
那感觉……像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碎成齑粉。力量？知识？在那一刻，都成了最可笑的讽刺。
它们没能保护我的妻子，更没能保护我的儿子。
绝望如同冰原的暴风雪，瞬间吞噬了所有理智。
什么守护森林？什么自然法则？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回来。哪怕……点燃整片森林作为薪柴。
我像个疯子，撕开研究袍，露出胸口那用禁忌符文刻画的、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的灵魂转生法阵。
我嘶吼着，将枯槁的手指不顾一切地按向阵心，扭曲的、来自亡者位面的污秽力量瞬间爆发。
然后……我看到了它。
那道纯白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悬浮在森林核心的屏障前。
冰蓝色的竖瞳看向我怀中的孩子，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怜悯，但它的声音却比寒风更冷：“……生死自有定数……为一人，负天下？”
我癫狂地咆哮，将禁忌的力量狠狠撞向屏障。
轰——！
我被狂暴的反噬狠狠掀飞，砸在冰壁上，鲜血狂喷。
法阵的光芒瞬间黯淡。屏障依旧稳固。
烟尘散去。屏障依然在。白影的身影凝实了几分，显然消耗巨大。但它并未看我，也未看屏障。
它的目光，越过屏障，落在森林核心生命之泉的方向。
那双冰蓝竖瞳中，那片璀璨的、代表着无尽生机与希望的光辉中，此刻却像是染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因这次强行冲击禁术而引入的、尚未察觉的死寂污点。
它的眼神，不再是愤怒，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彻底冻结的、洞穿灵魂的冰冷与……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仿佛它守护了亿万年的信念，在这一刻，被我这个它曾寄予厚望、视作伙伴的人类，用最自私、最黑暗的方式玷污并彻底撕碎了。
“……此地……你，不配再踏足。”
那冰冷决绝的背影，如同跨越不过的万年冰山，彻底封死了我所有的路。也彻底……冻僵了我的心。
赎罪？不，是放逐。
我抱着澈儿慢慢回温的身体，跌坐在雪地上，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
世界只剩下灰白。我像个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地走到森林外围最边缘、能量最为稀薄浑浊的地方——那是白影能容忍我存在的极限距离。
我放下澈儿，对着那道沉寂的白色背影，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冻土之上！
“……我错了……错得无可挽回……”额头深深叩在坚硬冰冷的土地上，泪水汹涌而出，砸出小小的泥点。
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压垮了我的脊梁。“……求你……让我留下……用我剩下的时间……用我所有能做的……来赎罪……一点一点……清除我的罪孽……修复这片被我破坏的土地……只在外围……绝不会靠近核心半步……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求你守着森林……看着我用余生……偿还……”
没有回应。只有沉默。冰冷的沉默。如同永恒的判决。
于是，我留在了这里。在森林最边缘、与破碎冰原交界的这片能量浑浊之地，用捡来的废弃仪器碎片，搭建了那间摇摇欲坠的小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像个最卑微的老鼠，用最原始的工具，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当年试验残留的污染，试图修复这片被我亲手撕裂的土地。
每一次能量反噬带来的剧痛，每一次被腐化气息侵蚀的冰冷，都像是对我灵魂的鞭笞，提醒着我的罪孽。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行走的墓碑，守着无法愈合的伤口，也守着……那个永远无法挽回的失去。
直到……澈儿再次出现。
他长大了。带着冰原的风霜和硝烟的气息，眼神锐利如刀，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跟在我身后、好奇地摆弄仪器的孩子。
他身边，还跟着一头……巨大的、散发着山君威严的金色猛虎。
命运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我耗尽半生追寻森林的力量，最终却是我儿子，带着森林的契约和一头猛虎，重新踏入了这片被我玷污的土地。
看着他为了保护小屋，为了保护我这个罪人，与白影残留的印记并肩作战，燃烧生命……那一刻，冻结了数十年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看着他倒下，看着白影几乎消散……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冰封的堤坝。
暴雨护印时的生死与共，月夜共饮时的平和宁静……那些被背叛和绝望掩埋的羁绊，在绝境中轰然觉醒。
我抓起角落里那些早已废弃的符文碎片，吼出尘封的坐标——“磐石”模式，共鸣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