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箭在弦上

然后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往下游的方向走。

到了沙洲河边，邝公公严谨地考虑了一会儿，道：“且都站着吧，莫要跟来。除了小章子和小冯子。小章子，你开道。”

小章子：“邝总管，为何是我呀？”

“姜司珍在东宫里闯祸的事儿，你见得多么？”

“回总管的话，那可太多了。”

“嗯，见得多了有经验，殿下震怒之时，也未曾杀掉你，所以你去打头，先把殿下唤醒。”

“可是，殿下也没杀掉邝总管你啊。”

“少废话，到底谁是东宫内廷总管？”

“邝总管，我有一计。”小冯子说。

“什么计？”

“不如，您二位抛骰子吧，猜大小。谁小谁去。”

片刻之后。

小冯子在前面开道，战战兢兢地踏上了栈桥。

这里虽然与大围子离得远，但邝公公也知道一直有暗卫跟随，是以放心地把太子殿下留在此处。

现在远处的热闹声渐渐褪去了，这里就显得更为安静。只有迢迢流水声在为他们壮胆。

到了纱帐棚子跟前，小冯子为难地回头望了一眼，邝公公挥着拂尘，轻声道：“快去！”

小冯子眼睛一闭，心一横，伸手掀开那半透明的帐子，首先跪在地上：“小，小的参见殿下……”声音细微，被流水声给盖了过去。

没听见回应，小冯子斗胆睁开一只眼睛，太子殿下在榻边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右手靠在轮椅扶手之上，正支着侧脸，紧闭着眼睛，睡熟了。

邝公公站在棚外，只听见小冯子“咦”的一声，没忍住，探出头来往里面望。

小棚之中，太子殿下穿着蓝金官服，冠带已经除下，随意地丢在一旁，长发披落身前背后，正坐着熟睡，宛如一座落拓而华美的雕像。

在他身后，榻上躺了个人，脸色莹白身姿蹁跹，侧躺着向外，亦在睡眠当中。她身上盖着太子的狐领裘氅，长发一片散落榻边，与太子殿下垂落下来的发丝混在一处。

那正是失踪了半天的姜遥。

邝公公吸着一口气，却不敢再呼出。

小冯子已经跪着调转了个头，在往外边爬了。生怕吵醒了太子殿下，小命不保。

邝公公也倒退着出去，不知为何，心安了。

身后的小章子再想探头，被他一转身一伸手，摁了回去。

“不得惊扰。”

……

远处，内阁一处侍郎的营帐，灯火寥寥。

这地方不大，虽说是三品大员的帐子，但在各种达官显要云集的皇家驻跸之地当中，也就排不上什么位置了。

酒已恬，宴未闭。

前头大帐仍然有官员们在推杯换盏地应酬。后面一处小小的书帐，另有人在轻声细语。

当朝吏部尚书、身兼中极殿大学士，皇帝太傅的纪阁老，有一把并不密集却显得优雅的花白胡子。

他刚过知天命之年，五十有二，须发花白那是少年就有的白头，事实上，仍然算得上是年富力强。

身子略微发福，更显沉稳。作为纪氏门阀的家主，纪昌比纪贵妃大了足足一旬，纪贵妃本是家中幺女，进了宫之后荣宠加身，二十年不衰，因此就更是骄纵跋扈。

然而，没有人会声讨这种跋扈，纪家与纪贵妃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纪氏现如今的地位，能够放纵得起贵妃的这点小小脾气。

然而骄纵的纪贵妃，却生养了宇文铎这样性子沉厚的皇子，也算是略有所补，相得益彰。

在昭王殿下面前，作为舅父的纪昌向来是耳顺的样子，纵使在朝中一呼百应，对于昭王，却始终敬重几分。

因为，那会是未来的天子。

“三天后，队伍即到行宫。围猎场分为七层。头一层猎雁、第二层猎鹿、第三层猎豺、往后是豹、虎。”纪阁老坐在书案侧席，向端坐着的昭王分说。

“我等已经安排好死士队伍，秋狝开始之后看准时机行刺——”说到这里，纪阁老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那意思，即是行刺皇帝。

“行刺当然会失败，死士全做高昌国人打扮，称是敌国刺客来袭。借此事，肃清御林军，称当中有奸细引刺客入关，殿下——”

宇文铎手中握着一只酒盏，并未言声，只是细微地点了点头。

“殿下即可八百里加急发令，招京兵前往行宫保护圣上，清君侧。”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在京城，调兵是谋反。况且皇城犹如铁桶，岂能那么容易行刺？

但在行宫，调兵是护卫。趁着行宫围猎，皇帝手里的御林军卫队分散，而谋求一击即中。

围住了皇帝，截断他与外界通传的渠道，就不必担心另外的东南西北四处都督府，出兵勤王。

只要京兵一到，莫说几千御林军，整个秋狝队伍，连着皇帝带大臣，尤其是——太子殿下，便统统会被掌握在纪氏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