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阴谋阳谋 - 洛阳天水记 - 无木也乔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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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阴谋阳谋

阿约微微侧目观察羌王的神色,见状颇为知趣地站起身来,隐隐笑道:“侄儿先行告退。”

羌王挥了挥手,专注地听着王元姬的吟唱。这首《白头吟》在他幼年入睡时,母亲也曾在他耳边浅吟低唱过,后来他再未听见过相似的曲调,而今不期而遇,倒让他很是惊奇。

司马昭也不好久留,他素来对丝竹管弦琴棋书画不感兴趣,王元姬的一番精心表演并没有吸引住他。

二人走出帐外,阿约瞬间换了一副表情,不再那么卑微地谄笑着,翘起的嘴角也随之耷拉下去,眉目中露出一股凶光。

“公子,请留步。”司马昭跟在后面高声呼唤道。

阿约不知道什么是“公子”,他也并不觉得司马昭是在呼唤他,因此前行的脚步始终未有停下,依然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公子,何不到我帐中一叙,你两年未回羌部,现在怕是连居所都没有了。”司马昭也不追逐,立在原地说道。

阿约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凝视着司马昭深邃漆黑的双目,仿佛一不留神就容易坠入他眸中的深渊。他素来讨厌这类人,没好气地说:“你们汉人一个个奸诈狡猾,请我过去,无非是算计一些见不得的勾当。”

比如?

司马昭笑笑,靠近过去边走边说:“公子带回来的琵琶女不也是汉人,何必同汉人过不去呢?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着同样的利益踏上同一艘船,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同样的利益?”阿约反复咀嚼着司马昭的话,试探地问:“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来上同一艘船之说?”

司马昭朝着阿约走近,余晖照在他的五官眉眼上,高低阴影轮廓分明,愈发显得人高深莫测,琢磨不透。

“魏国盛产珍奇珠宝,良田骏马,美女如云,公子喜欢哪一样,昭都会倾力相助,满足公子的愿望。”

阿约扭头看向别处,望着澄澈的碧空,连眼眸都似被清洗得一尘不染,悠悠开口:“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怕是连你也争取不来。”

“哦?”司马昭轻轻一笑,压低了声线,声音低沉而摄人心魄,“陇右五郡,怎么样?”

气氛霎时凝结成霜,阿约瞳孔一紧,震惊地望着他,对方却是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挂着一张颇有深意的笑容。

“借一步说话。”阿约神色异样地环顾一圈,主动拉起他的手臂,前往营帐中单独叙话。

游牧民族的营帐大多是随着季节的更替而随时变迁,司马昭的营帐是作为大魏使臣而临时搭建的,帐内的陈设有些简陋,毕竟羌族人向来不太喜欢汉人,区区一个使者还轮不到住顶好的帐篷,不过司马昭也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进入营帐后,关紧了帐门,司马昭撩开竹青色的衣摆,稳稳落座在一只马扎凳子上,并抬手示意阿约坐在他对面。

“郎君有何办法能助我得到陇右五郡?”阿约严肃而警惕地说。

司马昭慢条斯理地在桌几上倒上两杯温热的茶水,推到阿约面前,说:“郎君一人之力做不到,我一人之力同样做不到,唯有你我二人联手,才能将这陇右五郡拿下。我是大魏的使臣,回去也要给我们陛下一个交代,若得五郡,你三我二,如何?”

虽与他原来设想的全盘拿下有些出入,但真谈起条件来反倒更让他放心些,于是他急不可耐地问:“如何做?”

司马昭将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翻,茶水肆无忌惮地流淌在桌面上,他用指尖就着这点水描绘出西北的轮廓,额外圈出了重要的军事要塞,还有他们都觊觎的五郡。

“想要攻城拔寨,必有良将劲弩相助,你如今手无寸铁,如何拿下城池?”司马昭抬眉道。

听这话音尽是里外瞧不起他的意思,阿约顿时恼火得很,眉头紧拧,说道:“我当了两年质子,如何暗中培养精锐?你莫不是诚心耍我!”

“公子,我岂敢轻看了你,只是现实如此,你们羌人能征善战,与我大魏雄师联手方可击退蜀军。可那羌王目光短浅,定是不愿意出兵,公子有何妙计?”司马昭吹了吹桌上已经乱了形的茶水。

阿约垂着眼眸,一时不语,且听对面人一语戳中他的心扉:

“我若没记错,羌王与公子,是有过杀父之仇吧。”

仅是扫清桌上茶水的片刻,他成功激怒了尚在隐忍中的阿约,对方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说:“此仇不报,我不配为人!”

“公子别激动,先坐下,此事从长计议,不可乱来。”

阿约攥紧了拳头,一拳击在桌案上,这下连他的那杯茶水也被掀翻了。

“公子有我相助,想夺回羌王的位置,报仇雪耻,势在必得。只不过在此之前,切莫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先在羌王面前伏低做小一阵,伺机而动,才能出其不意制胜。

司马昭从怀中掏出一把被包裹严实的短刀,慢慢褪去刀外的一层牛皮封纸,露出尖锐锋利的刀锋,寒气逼人,刀柄上镶着两颗红绿色的宝石,做工精致而贵气。

“这把刀由中原名匠打造而成,公子若不嫌便收下吧。”

“谢了。”阿约利落地拿走了刀,对着洁净的刀背照了一会,转而撩开营帐,闷声不吭地要离开。

“公子去哪?”

“这么一把好刀,当然要献给我那羌王二叔叔,放在我手里,岂不糟蹋了?”阿约跳着闯出营帐。

原本司马昭的意图是想挑唆阿约用这把刀割开羌王的喉咙,没想到他会另辟蹊径,开发了另一种用法,更叫人挑不出毛病。

安静下来后的营帐内只有司马昭一人,他眯着眼睛拿出桌角下放置的酒壶,仰头浅浅小酌了一口。

“陇西五郡,只能是大魏的。”

另一座营帐内,王元姬跪坐在地上饱含深情地弹着琵琶,然而羌王似乎已经听腻了。

“停下。”

那行云流水的琵琶曲到此便戛然而止。

“你是从哪来的人?”

头顶传来的声音威严而又有震慑力,王元姬猜到羌王不好糊弄,只好实话实说:“奴家原是天水人,此番蜀军攻城,才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胡说!”一声呵斥把王元姬吓得不轻,险些把手里的琵琶松开,羌王浑厚的嗓音铺天盖地袭来:“你话语中分明有洛阳京音,你究竟是何人!”

王元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哪知道羌王还听过这么多口音,像阿约那样会说两句汉语已经很了不起了,想不到这羌王还是个方言行家。

“奴家……是从洛阳来的。”

她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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