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心悦之人

只怕现在已经没什么趣事能让她笑出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苦笑着点了头。

司马昭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眼底不似往日那般铺满了筹谋与算计，像个清澈明净的少年，未曾被世事渲染过，开始娓娓道来：

“我哥哥喜欢上一位娘子，她长得很美，美到只要站在人群中，就会让人一眼望到她，然而我大哥时常觉得自己般配不上那么好的娘子，连连退却，直到现在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王元姬听着他富有感情地讲故事，且当他话语中的大哥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忍不住讥笑道：

“美人身边不乏有虚情假意者逢迎，兄长虽说胆子小了点，但能做到如此纯情实属不易，也是佳偶之选。”

思量了一瞬，王元姬稍稍贴近他，满脸好奇地问：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既觉得娘子如此美丽动人，是否也曾动心欢喜过？”

“没有。”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感受到手掌心里包着的冰凉的手已经暖下来许多。

看来聊一些女孩子喜欢听的八卦故事，对放松情绪的作用很大。

“你呢，另一块玉珏的情郎，你对他，是否也曾动心欢喜过？”

司马昭也问起了他关心的问题，此时的王元姬懒洋洋，并不太想深入回答。

她松开被司马昭紧握的手，伸了个懒腰，话音都在一声长哈欠中被磨的含糊不清，可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动心过，欢喜过，那又怎样？现在不会相见，以后也再不会相见了。”

他漆黑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睡觉，

“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王元姬耷拉着脑袋，闭着双眼，靠在他的肩膀上。

面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火星劈啪作响，也没能扰到她去做梦见周公的速度，很快就沉浸在梦乡中再难自拔。

漫漫长夜，他肩上担着少女的美梦，若有所思地望着星汉西流，缓缓阖上眼。

两个人依靠在一起，通过手心传递温度，纵是湿寒的夜也不再孤冷难眠。

翌日清晨，王元姬醒来时发觉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而她头下枕的是一叠外衣，还散发着他身上独特的松香。

自从她失去光明，对味道与听觉格外敏感，而这外衣上熟悉的味道，自然让她心安。

篝火已经熄灭了，地上的灰烬聚成一堆，在晨风的吹拂下松散着褪去。

鸟鸣声不绝于耳，清泉流淌，碧草揉春，土地上泛着湿润，弄湿了她的衣服和鞋袜。

他回来了，去附近摘了一些果子，兜在衣服里，拿回来带给王元姬。

她用衣袖蹭了蹭果子上的露水，呼唤着阿昭过来。

“靠近一点。”她摆摆手。

男子的脸便听话地靠近她一点。

她把手中的果子劈成两半，一半拿在自己手中，另一半塞进司马昭的嘴里，说：

“赶路吧，此地虽好，但不宜久留。”

受宠若惊的司马昭怔愣地看着她，慢慢嚼起口中的青果子，虽然没熟透，酸涩的汁水在齿间迸跳着，入腹时他却觉得无比润甜。

又是快马加鞭驰骋在黄尘古道上的一日，前方是一片凄凉的荒地，坚硬而龟裂的黄土折射着刺眼的日光，然而比更刺眼的是，满地枯骨，触目惊心。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即使他也曾亲身上过战场，见过刀光血影，数千的人命在厮杀声中化为乌有。

此时放眼望去一片片裸露堆积在荒野中的白骨，也会哀从心生，悲叹不已。

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王元姬轻声问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司马昭失神了片刻，摇了摇头，任凭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又一扬起马鞭，加快了马蹄的速度，说：

“我只是在想，有生之年能否看见九州归一，天下太平。”

身处乱世中的人谁也不知道战火会烧到哪一日，如今魏蜀吴三分天下，来日的江山会落入谁手，尚未可知呢。

王元姬说：“春秋战国五百年尚能平息，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能统一乱世之人，必然韬光养晦，一鸣惊人。

蜀主刘禅懦弱无能，人才凋零，东吴宫闱混乱，争权夺势，反观大魏国力强盛，自然有平定四海，开疆拓土之力。”

“但愿。”

悲怆地走过这片枯骨地，前方终于露出一些生机，逐渐有了零零星星的屋舍，都是被人废弃在荒野中的弃房。

房梁的木头业已在大漠中被风化侵蚀掉了，屋里一无所有，也不见人息。

司马昭翻身下马，去附近找些尚有人在的屋舍里要一些水喝，为了防止王元姬再次被马蹄踢飞，他干脆把马牵到一片树荫下，让她坐在马背上等他回来。

这附近人烟稀少，此一去久了许多。

百无聊赖的王元姬乖乖骑在马上，用手捋顺马儿浓密顺滑的鬃毛，顺便在脑海里幻想着这匹马长什么样子。

又记起它昨夜无故踢了自己一脚的仇，想着该怎么出了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