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如约而至

还未等阿约起身回击，眼疾手快的钟毓将挣脱束缚的王元姬一把拉了过来。

四周的魏军趁机一哄而上，将阿约五花大绑，牢牢制服按在地上。

“你没受伤吧？”一旁的李惠姑微微喘着气，仔细捧着王元姬的脸颊，上下打量了一圈，关切地问。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

王元姬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痕，和这些日子的流离失所比起来，脖子上的几道血痕还算不上什么。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记恨着阿约。

这个人，从相识之初就没见过他安过好心，还好她始终留了一手。

对方一直不知晓她是习武之人，否则方才也不会趁他没有防备而侥幸逃脱。

倒是惠姑，王元姬发自内心地佩服。

她本就柔弱纤细，在被阿约扭伤手臂的情况下，面对混乱的局面，还能鼓起勇气，保持清醒，强忍着疼痛去通风报信，及早压制住了乱军，实在功不可没。

看似静若秋水的姑娘，却能在危机时刻力挽狂澜。

钟毓望着灰头土脸的王元姬，也添了一句：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爹交代？这群羌人真是罪大恶极，尤其是地上捆着的那个，真应该把他拖出去斩了。”

吵嚷的喧闹声充斥在这一片被战火洗礼的军营残骸中，空气中浮动着烧焦的苦味与浓重的血腥味。

王元姬的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虚影，渐渐有了层叠的色块，她朝着乌泱泱的士兵们走了两步，正色道：

“先将这几个羌人押下去，等明日大都督下决判，再做定夺。”

钟毓听了她的话却有些不满，

“何不将他们一并都杀死？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你看你脖子上的血痕，惠姑的一整条胳膊都青紫了，还有这一大片营帐，全被他们烧了，留他们有何用？”

“羌人固然令人深恶痛绝，只是今日杀了这一拨，明日还有另一拨，总是杀不完的，何不利用一番？”

王元姬从钟毓身旁擦肩而过，轻声道。

钟毓偏着头，疑惑地皱眉，“我不懂你。”

翌日。

大都督曹真负手穿行在被烧焦的营帐堆里，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的遗迹，硝烟隐匿在晨风中，侵入鼻腔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干顾着和蜀军作战，竟忘了防备这群是来骚扰的羌人，造成今日局面，我也有责任。”

曹真握拳愤愤道。

朦胧的薄雾笼罩着残垣断壁，一个消瘦的女子站在日出的方向上，背着冉冉升起的红光，走向陷入自责的曹真身旁。

“大都督。”她轻声呼唤。

恍惚中曹真猛地扭过头，看见一袭白色的身影立于他的身后，脖子上的旧伤已经结痂，透着丝丝殷红的血迹。

“昨夜事发突然，你和惠姑受惊了吧？”他问候道。

王元姬摸摸隐隐作痛的脖颈，却笑道：

“不碍事的，划出点血而已，主要是那羌人也没真痛下杀手。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

全杀了都不够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当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的面，他自然说不出这么粗猛暴力的话，故意修饰了一下。

“他们既然对我大魏军士痛下杀手，当然要一命还一命。”

她静默了一会，随后斟酌着开口：

“我和司马子上潜伏在羌部的时候，意外撞破一些恩怨，老羌王死在自己的侄儿手中，便是昨夜来袭营的那位羌人少年。

而如今接管羌部之人是老羌王的王妃，想必他也是被王妃逼得走投无路。都督何不趁此机会，扶持那少年继位，进而控制整个羌部？”

曹真听罢大吃一惊，望着少女在西北风吹拂下格外单薄的身形，竟想不到她脑里藏着这样的谋算，既有些刮目相看，仍抱有怀疑，道：

“你怎能觉得此计可成？”

她道：“羌人是敌，敌方越是团结一心，牢不可破，对我们而言就越是困难。

老羌王死后，内有亲族虎视眈眈，外有魏蜀两国交战，如若此时我们不扶持公子归部让夺权之争愈演愈烈，蜀汉也会如此做，与其让他们占尽上风，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这种方法曹真从未考虑过，毕竟眼下与蜀汉的战争尚未平息，还打得如火如荼，哪有精力对付这群胡人。

不过，倒也可以放手一试，若成，大魏可掌控羌胡部族，解决一心头大患；

若不成，也能引起羌人的内部冲突加剧，让他们大伤元气。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可接受的。

他负手垂眸道：

“此事我再与众人商讨一番，你能年纪轻轻能思虑这么多，也实属不易。”

话音落，他顺其自然想起了自己远在洛阳那不争气的几个儿子。

他们明明与王元姬年纪相仿，心性上却大相径庭，每日招猫逗狗，到处惹事，越想越让他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