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又逢郎君

街亭之战的胜利极大地鼓舞魏国全军人心。

大都督曹真率军前往陇右与张郃大军会合，解救被围困在上邽的郭淮将军，一时势如破竹，诸葛亮的军队被迫西退，瞬间扭转战局。

两军会合，也就意味着，她和司马昭也要相见了。

不过半月以来，她在后方忙着为伤员疗伤，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加之一路上军旅颠簸，累得昏天黑地。

军队刚刚抵达上邽时，王元姬昨夜忙着帮惠姑配药，连着一整晚未曾合眼，进城后立即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她还未踏进房门，便坐在大堂里的的长凳上睡着了，意识慢慢疏离。

睡梦中，她闻到那熟悉的松香袭来，侥幸在模糊的梦境中又回到了天水，站在她熟悉的一草一木身畔。

草木深处立着一个竹青色衣裳的男子，她一路拨花拂草，朝着他的方向前行，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突然喘不上气，折腾了一番，莫名奇妙从梦中醒来，原来是被人使坏捏住了鼻子。

“司马昭！”

大脑并不清醒的她却下意识笃定是他干出来的好事，气鼓鼓地责问。

对面那人连忙收回手，怔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反问道：

“你眼睛这么快就恢复好了？”

听见他的声音，王元姬的睡意瞬间消散了一半，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想起对方在梦境中模糊的面容，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从两颊摸到鼻尖，再往上，轻轻抚过他的眉眼，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后知后觉地缩回手。

司马昭也没有闪躲。

“你没受伤吧？”

她一边说，又一边摸了摸司马昭的胳膊和手腕，再三确认他身上的各个器官都还完整，才略略放下心来。

打一场仗有多凶险，她是见识过的，她也是幸运中的幸运，只是失去了光明，而不是失去了半个身子。

他的目光陡然一落，聚焦在她伤口未愈的手臂上，双眉紧蹙，也不容她主动说什么，便将那袖子撸开，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咬痕。

“谁干的？”他的声音极冷，仿佛每个字音都落在冰块上。

她默不作声，尝试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他紧紧扣在手中，如何也挣脱不得。

“马遵。”她闷闷道。

“他没死？”司马昭诧异道。

“他哪那么容易死？混在军营里偷东西，是我听见他的声音觉得耳熟，便请人将他抓住，他气急之下咬了我一口，到现在也没能正式落罪。

咬我一口倒是事小，丢了天水事大，他怎么还有脸面留在陇右的！”

王元姬越说越生气，脸色潮红，义愤填膺，双手紧握成拳，在司马昭身上捶了两下。

他清冽的眸光闪了闪，微微眯着眼，眼底深藏的情绪似惊涛骇浪般翻涌着——她却都看不见。

“他，早晚是要遭报应的，若是天不报应他，纵是人为也够他死八百回了。不过我向来不信天道，只信事在人为。”

头顶传来一声微微笑，那笑声里却完全听不出笑意，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王元姬手里托着他的脸颊，缓缓道：

“你不要冲动，马遵固然该死，但他这些年在西北积攒了不少人脉，连大都督都拿他没办法，想收拾他还是要从长计议……”

这么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怂？

王元姬在仔细揣摩了一番，也没听见司马昭有任何作答，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脸上有些窘迫发热，便找个理由推脱道：

“我有些倦了，先回房休息，司马郎君请便。”

王元姬说完就打算开溜，刚抬腿却被司马昭拉住了手腕，生生动弹不得。她不悦地“嘶”了一声，挣脱了几下，无果。

收起刚露出袖外的半朵簪花，司马昭定定地看着她，道：

“大都督说要见你一面，你若是实在身体不适，我替你转告他一声。”

“什么？”

听见曹真要见她，王元姬瞬间来了精神，莫不是上次她的提议被采纳了？她高兴起来，根本顾不得身体的疲惫，兴致勃勃地转过身，主动让司马昭引路。

“不累不累，怎么能误了正事。”

她又像勤劳的蜜蜂一样往外赶，瞬间不知疲惫。

司马昭垂眸，右手紧紧攥着深藏在袖子中的水蓝色花簪，犹豫不决地思量了一会，待他再鼓起勇气抬头的时候，王元姬早已不知踪影。

他才是真的怂，准备了这么久的礼物，竟然连掏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司马昭兀自叹了口气，又将簪花收了回去，转身到客栈老板那里交谈。

掌柜的正伏在桌案上扒拉算盘，见司马昭迎面而来，便将算盘推到另一边，双手作揖以示问好。

“司马郎君，您可终于来了，您上次吩咐我收购的草药，都给您备好了。”

掌柜的弯腰从地上抱起一个木箱子，按照纸单上的名目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上次张郃在惠姑手里抄了一张治眼睛的药单，司马昭默默记下了，便花重金托四通八达的客栈老板去寻集药材，终于到了验货的日子。

他清点了一遍药材，对比药单上的名目却发现少了一味药，未等他先开口反问，那掌柜的便羞愧地搓搓手，难为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