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明争暗斗

她吃惊地抬头，问：“司马郎君，您有何事？”

司马昭也不藏着掖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药瓶，面露微笑地递给李惠姑，说：

“羌人阿约受了很重的伤，大概是蜀军在箭上涂了毒药。这是我特求来的药方，涂上去或许有助于恢复。”

李惠姑疑惑地接过药瓶，心里揣摩着司马昭说的话。

毒箭？她刚才仔细端详了一遍伤口，也未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啊。

她打开瓶盖，将药膏搁在鼻尖旁闻了闻，一瞬间睁大了双眼，震惊地凝视着司马昭漆黑沉沦的双眸，无言之中似乎在质问他。

说什么箭上涂了毒药，明明是这药膏里存着剧毒。

司马昭料到她的反应，轻轻凑近，说道：

“李娘子，莫要忘记你父亲是如何死在羌人手中的，纵然医者仁心，对敌人，对仇人，也莫要手软。”

李惠姑哑然无言。

手里握着这一小瓶“药膏”，内心中翻涌着说不出的情绪，仇恨与为难交织在一起，令她很难做出抉择。

她父亲死在羌人手中，自然在她与羌人之间记下了一笔血海深仇。

可作为医者岂能毒害病人？这违背了她行医的基准，深深刺痛着她向来无愧的心。

“郎君此举，是为何故？”惠姑强忍着问。

司马昭毫不避讳地回答：“羌部的王党势力消退，而有资格继羌王王位的人只有他。我不希望羌部强盛起来，反噬大魏。”

听了这话，她原本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冷静地思考着其中的利弊，猛地认清了现实。

手中的这一小瓶药，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惠姑再掀开白麻帘进入病房时，目光始终低垂着，再抬起时，视线中多出一个俏丽的女子身影，她定睛看了看，是个异域长相的羌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朝着惠姑说道：

“我是阿约的姐姐，我叫阿依。”

惠姑迟钝地点了点头，往身后退了退，摆手道：“你们姐弟二人有话讲，我先出去配个药。”

阿依应付着点了点头，待惠姑走后，又将视线挪回到阿约身上，用羌语说道：“方才你说，在天水捡到个值钱的东西？”

阿约用右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个木盒子，一只手无法打开，便抬手递交给阿依。

打开木盒，阿依先笑了，又抬眸道：“灵红？多常见的药材，这你也敢说是好东西？”

阿依又凑近盒子闻了闻，更不屑地说：“这上面还放了致幻的药，定是被江湖术人拿来招摇撞骗的吧。”

这味药材因其生长环境的挑剔，在西北极为罕见，而在其他地方却比比皆是，阿依是个四处行走的老商人，什么新奇东西没见过，就这也能拿来唬她？

阿约也是一副看穿的样子，哼声道：“这一味药有什么可珍贵的，珍贵的是人心，有的人正迫切着想要呢。”

阿依没听懂他的意思。

二人用彼此熟悉的羌语交流，不怕隔墙有耳，说起话时便大胆了许多。

“阿姊，如今我离登王只差一步，羌部已无人能再阻拦我，唯独这个阴险狡诈的司马昭不可不防！”

听闻此话的阿依面不改色，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已探知，他的软肋是元，而治好元的眼睛成了他的头等大事。如今灵红在手，不如设一计，引他上山，再借机杀了他。”

姐弟二人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勾勒了一场血雨腥风的阴谋，未等阿依作何反应，拿着药瓶的惠姑已经进来了。

阿依和阿约对视了一眼，无言之中已经说清了千千言，她飞快地拿走了阿约手中的木盒，朝着惠姑又是拜别。

惠姑奇怪地看着她。

“嘶……”

阿约见状故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痛苦地捂着手臂，以此来转移惠姑的注意。

作为医生的本能反应，惠姑连忙回过头，弯下腰来为阿约处理伤口，消毒，上药。

她拿出小小的药瓶，熟练地拔开塞子，将药膏仔细涂抹在阿约受伤的臂膀上。

无人注意到，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伤口太深了，即使恢复，也未必如初。”惠姑低垂着头，睫羽微微颤动着。

“男人哪有不受伤的。”

阿约早已不耐烦地闭上眼睛，依靠在背后冰凉的墙上，脑海里尽是在想怎么消灭掉他的死对头司马昭。

惠姑收拾过东西，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眉头紧紧蹙着，开始回想在方才的间空中都做了什么事情。

她把这药膏的效果变了。

熟悉医药的她只需稍稍一闻便能分辨出其中的药材，看似平平无奇，组合在一起却有着能致命的毒效。

她恨羌人，恨阿约不假，可是身为医者的她做不到亲手毁了病人。

但家仇国恨仍在，她不能眼看着阿约风风光光地回去登王。

纠结中的她只好减轻了药的毒性，这样不会威胁他的性命，但会对他的筋骨恢复造成一定阻碍。

如此下去，他受伤的左臂不会断掉，只是若想要恢复如初，几乎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