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明哲保身

夏侯玄从望云轩出来的时候，有些分神地走在宫路上，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方才说出的话：他要和惠姑成亲了。

这事对他而言虽谈不上好，但也谈不上坏。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格外喜欢过哪家姑娘，成家立业是早晚的事情，至少他和未来的妻知根知底，能做到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郁结也就散开了，他向来最反对这种作茧自缚的陋习，可生为人子，没有推拒的余地。

“夏侯公子！”

有人在身后呼唤他，他猛然回头，一个气喘吁吁的婢女马不停蹄地追在他身后，看衣着服饰应该是他家里的佣人。

“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夏侯玄心脏骤然缩紧，拳头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别是父亲身体上又出了什么事。

婢女急得满头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粗气，四下谨慎地打量一圈，悄声说道：

“今日府上那位夫人又开始作闹，乡主罚她禁闭，全家上下乱糟糟的。徽娘子心情不好，要出去避一避，去道观为主君祈福，然后……在路上不知所踪了。”

“什么？”

满脑子一团乱麻的夏侯玄一拳砸在了手心上，剑眉紧皱，慌而忧惧。家里的事情一直很凌乱，父亲的妾闹事早就是家常便饭，可是妹妹夏侯徽怎么会突然失踪？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托人去向陛下说清事情的原委，立刻带着佣人打道回府，尽快找到夏侯徽。

而此时的曹叡其实并不在前朝，这也是夏侯玄今日抽空闲下来的原因。

王元姬坠马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对毛皇后的态度愈加反感，甚至不似当初还会做些表面功夫。今日一早，他晨起时神清气爽，带着众位妃嫔宴游后园，玩得不亦乐乎。

铺天盖地的豪奢，美酒佳酿，锦衣玉食，几位见风使舵的才人看见郭夫人在湖畔观景，便上去逢迎讨好一番：

“陛下当真是疼爱夫人，我们几个能来赴宴都是借夫人的光，就像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真叫我们这些小花小草仰慕呢。”

另一个人发现她言语中的错误，连忙反驳道：“怎么说话呢，牡丹指的是中宫皇后。”

“皇后又没有来……”

郭夫人本就是波澜不惊的性子，听见她们的逢迎之词也没觉得窃喜，都是虚伪的话术罢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今日宴会陛下唯独忽略了毛皇后，确实十分不妥。

若是日后毛皇后真为此事和曹叡计较起来，罪责可就全都推到她身上了，倒不如眼下做得贤良一点，以免落人口舌。

眼见着曹叡正端着酒杯朝这边走来，方才喋喋不休吵闹的才人们纷纷跪下，郭夫人本欲也想躬身，中途却被曹叡扶住了手腕。

“爱妃不必多礼，和朕在一起，尽管放开一些。”曹叡笑眯眯地看着郭夫人娇美的面容，心情大好。

郭夫人若有所思地低垂着头，眼光挪向别处，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爱妃有话想对朕说么？”曹叡没舍得松开她温软的手，向前凑近，柔声道。

“陛下，今日宴会是妾身们倚仗君恩浩荡，可于礼法不应疏忽了皇后娘娘，妾身不忍陛下逾越祖宗之法，进而落入有心之人的口舌，不如将皇后娘娘请来吧。”

郭夫人说得真情实意，让本想一口回绝的曹叡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一会，他才道：“还是爱妃思量的周全。”

才刚放下心，曹叡又攥紧她的手，说：“朕今日不想看见她，免得坏了朕的好兴致，爱妃无需多虑，朕已吩咐左右侍从绝不泄露此事，她不会知晓的。”

有了曹叡这句话，郭夫人心里慢慢舒了一口气，总归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还有这些人在场也能作证，日后若是毛皇后想找她麻烦，也没那么容易。

毛皇后的兄弟家人都粗鄙不堪，出身低微，全靠以色侍人，注定不会长久。郭夫人轻轻攥着曹叡热乎的手掌心，暗暗想。

怎料第二日，皇帝带着后宫嫔妃游园而唯独冷落皇后的事情，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毛皇后那边也是道听途说才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