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等我娶你
烧了一整天的王元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在被千万只虫子撕咬,既使不上劲,又难受至极。
眼前竟晃着两道重叠的身影,看身形应该是两个男子,不过她的视线没有聚焦起来,因此看得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手里端着刚烧好的药,司马昭用汤匙尝了一口,不慎烫了舌头,倒吸一口凉气,咂嘴问向身旁的夏侯玄:
“太初兄,今日你怎么没在陛下身边行走?”
夏侯玄站在门框边上,身姿秀丽挺拔,顿了顿,不假思索地说:
“陛下日理万机,有其他事情要忙,我等不便跟去。你这小子,若不是我今日无差事当身,你怎么能轻易进来?”
司马昭正往滚烫的药碗里吹气,闻言赞不绝口地使劲点头,说:“那当然了,我还真是要答谢你,改日定登门拜访,带一壶伯父喜爱的烈酒。”
说起父亲,夏侯玄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眼尾耷拉着,情绪跌落到低谷,只道:“但愿父亲能再多挺几日。”
发现自己说错话的司马昭连忙住嘴,方才兴致勃勃,竟忘了夏侯尚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恨不得在心里抽自己两巴掌。
“你家里不是有个很出色的医女妹妹,她也束手无策吗?”
夏侯玄脸上凝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竟然苦笑一声,道:
“说来话长,母亲还想为我和惠姑正好办一桩喜事,说是能为父亲冲冲喜,让父亲看着我成家立业,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
这消息的震惊程度好悬让司马昭手中的药碗跌落在地,他还是用理智稳住了手,半天没从夏侯玄的话里反应过来。
“你……你是说,你要和惠姑成亲了?”他品味着自己说出口的话,怎么也无法立刻接受。
“嗯。”夏侯玄闷闷道。
“为什么是惠姑呢?从前也看不出来你们二人有情意,她对此事怎么看?”司马昭迟疑问。
“惠姑也是在母亲的管教下长大的,你也知道我母亲是个刚强严苛的女子,寻常女子入不了她的眼。加之父亲病情告急,现去挑选别人家的女郎,也来不及。
惠姑对此事和我一样看得开,她说,她在洛阳只有我们一家亲人,如此亲上加亲也好,总归能长久在一起。”
这么说倒是有理。
可苦了这两个人。
司马昭同情地望着夏侯玄,从前还真没把这两个人往一处想过。
结成夫妻,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二人都是很登对的,如果不是总在一处待久了,萍水相逢也会是一段佳话。
“好了,再出神你这碗药都该凉了。我先走了,你自己一会想办法出去吧,成亲的事情,过几日我母亲会向各个府上发帖子的,到时候再说。”
说完,夏侯玄转身就离开了,清疏的背影消失在雾气朦胧的春景中。
司马昭用汤匙又试了一遍药碗的温度,被他吹了一阵,正好温温和和,可以喂给元喝了。
转过身,他以为王元姬还在睡着,哪知道一回头就撞见一双忧伤的眼睛,迫着他立在原地,无法走动。
“惠姑要成亲了?”她问,虽知道夏侯玄人品不差,可听闻惠姑是在没有任何拒绝理由的情况下,被推上的姻缘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都听见了。”司马昭垂下眸,仔细地将一勺药汤喂进她的口中。
他刚想再安慰她几句,她很配合地一口喝干了药碗里苦涩的药汤,接着叹道:“也好,嫁给太初兄长,总比被送去和那些纨绔联姻强,怎样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司马昭震惊地接过空碗,王元姬喝苦药的能力远比他想象中强得多,紧接着又在她的话中深深陷入思索。
“那,你能不能不要嫁给皇帝,你在宫里同样是身不由己,为什么不自己选择一次?”
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目贴在面前不断靠近,他认真地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呼吸略显紧张,像是在期待某种回应,把王元姬看得不知所措。
脸红透的王元姬害羞地别过脑袋,伸出手挡住他凑过来的眼睛,真怕再这么看下去很容易就沦陷,她说:“我不嫁皇帝,那也没法选。”
“选我。”
咯噔一声,王元姬双耳清楚地听见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一瞬间仿佛灵魂被抽离出去,凌乱了半晌,才如梦似幻地回归躯体。
他握着横亘在他眼前遮挡的手掌,接着说:“我不一定比别人更好,但是,我答应你,永远带你回家。”
“这算什么承诺……”她忍着酸涩的鼻尖,轻声说。
他笑了,低垂的眉眼如沐春风,桃花眼依然温情浓郁。
“世间真情寥寥无几,我们在一起,有一个家,好吗?”
这下轮到她用手挡在自己眼前,生怕被他发现她又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可是饱含哭腔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
“我,我回去问问父亲母亲。”
司马昭并不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捧着她柔软的脸颊,郑重其事地说: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你若不喜欢,直说便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你若愿意,不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刀山火海,我也为你走一遭。”
从未有人这样对她宣过誓,就连当初在天水与姜维年少相伴,只是互相理解,总要顾虑许多。可面前的司马昭,他似乎什么都不怕,什么也都拦不住他。
愿不愿意?
她犹犹豫豫地撞破了胆,再也不躲闪着目光,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坚定地说:
“我愿意。”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喜出望外了。
他欣喜,惊讶,甚至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