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苍术之药

夜幕笼罩着山坡，只有风声吹打着满地的落叶，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瘟疫一起，就连山上的野兽也少见了，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匕首，不敢放松警惕。

山坡上的枯草丛茂密而凌乱，王元姬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手里提着一盏灯，仔细地辨认脚下的任何一株草。

夜晚的风猛烈地吹动着枯树，凉意穿过衣物渗入骨髓间。王元姬发髻散乱，发丝吹到眼前遮挡了视线，额头也渐渐渗出了汗珠。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在穿梭在山坡上苦苦搜寻着。

苍术，苍术……

她踩着石头往上爬，终于在一堆枯草里发现了她想找的药材，放眼望去，满山坡都是苍术的痕迹，数量上绝对够用了。

她喜出望外，用匕首割下来一束束苍术，扔进手边的篮筐里，一边走一边摘，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连原本飘忽的脚步都充满了力气。

这是什么？

隐约中似乎在草丛里看见一个异样的东西，她又不确定是什么，只好用匕首的刀刃轻轻地刮试两下。

半硬不软的。

她俯下身来仔细打量着，等清理完周围的野草，她才愕然发现，这是一个女人的尸体！

黑灯瞎火，夜半三更，她孤身一人在寂静的山坡上发现一具女尸！这场面的冲击力太强了，吓得她登时跌坐在地，眼睛因恐惧而瞪大。

“救……救救……”女人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道。

恐惧达到极限就显得呆滞，王元姬丝毫忘记了手中握着的匕首，直到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捡起来，慢慢走向那个或许还有一口气的女人。

她伸出手指感受她的鼻息，果然，女人还活着。

视线慢慢下移，她看向女人显怀的腹部，居然和她一样怀有身孕，不过女人的月份明显比她大得多。

这才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她搭把手救她一命，也许，还能顺便拯救一个尚未出世的小生灵。

采摘了充足的苍术后，她将女人背起来，那副身躯已经逐渐冰冷。

在急于救人思想的驱使下，她几乎是跑着回去的，中途好几次撑不住想停下来休息，可一想到后背上的两条人命，还是咬牙挺住了。

走到家门口，筋疲力尽的她用脚尖踢了踢折扇干旧的木门，门缝里透出的一线微光突然被无限放大，敞开屋内的视野。

钟会打开门，震惊地看着她身上背着的女人，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紧张的王元姬一进门就将女人安置到火炉边的床榻上，蹲在地上整理带回来的药材，递给钟会一张熬药的清单，让他按照上面的用量开始熬煮。

她把起女人的脉搏，感受着逐渐恢复正常的心跳节律，连忙倒了一壶热水，悉心地喂给她，然后跟着钟会一起熬药。

手忙脚乱了一晚上，钟会半眯着眼睛坐在药炉子边托腮，一不小心手一松，全身重心不稳，差点摔过去。

王元姬扶了他一把，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手里还在不停地摇着扇子给火炉扇风。此时窗外的天已经从黑暗中剥离，透出深墨色的蓝，看得人神情恍惚。

熬好了药，她亲手盛了一碗，轻轻地吹着汤匙上飘出的白汽，直到药汤的温度可以下咽之后才送到司马昭嘴边，耐心喂下。

他不堪重负地咳了两声，药汤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王元姬直接掰开他的嘴，硬是把一碗的药都灌了进去。

她摸了摸他的脖颈，还是有些烫。

“会儿。”她回头呼唤。

迷迷糊糊的钟会扶着额头站起来。

“替我拿一点苍术过来。”她走到火炉边拿起打火石，接过钟会送来的苍术，在手边摸到一只简单的铜盆，然后将苍术扔进去燃烧起来。

顿时一股怪异的味道在屋内蔓延开来。

钟会不舒服地捂上鼻子，语气里有些抱怨，道：“这是做什么啊？”

王元姬沉重地凝视着火盆里飘出的缕缕青烟，沉声道：“张仲景的书里曾说：苍术，可避一切恶气。”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钟会还是无法忍受，捂着鼻子跑出去透透气。

同时照顾两个病人可不是一件小事。王元姬这边忙着观察司马昭吃过药后的反应，另一边还要及时给女人把脉，好在两边的病情都在同时好转，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司马昭，平时的他总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怕得样子，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就像靠在一棵大树下乘凉，有足够的依靠和安全感。

但是现在，她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

“阿昭，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握着司马昭滚烫的手，心中翻腾起千万的思绪，又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咳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原来是那个女人醒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她的一身打扮和长相。她穿着一件低调的青花布衫，脸颊蜡黄而瘦削，颧骨高突，眉眼憔悴。

“你醒了。”王元姬站起来和她四目相对。她一醒来，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下去了，千万不要把她误会成恶毒的人贩子或害人真凶。

女人怅惘地望着她，眼睛呆呆傻傻。

不会是个傻子吧？

正当她怀疑的时候，司马昭突然又咳嗽起来，她无暇顾及女人的身份，忙着抚平他的胸口，用毛巾为他降温。